乔小乔站在旁边看着他,眉眼间似有些困惑,好像看见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猝不及防的与江白圭视线触碰,她心口怔了下,眨着眼睫挪开目光,看向院中粗壮的老树,耳边却是听他问:
“觉得我不似你从前见到的那样?”
乔小乔本不想说,可那双目光迟迟未挪开,就连那人也好似十足耐心的站在旁边,在等她说一句“是或不是”的回答。
片刻,乔小乔视线转回来,落在那张清隽从容的脸上,道:“你是在不开心吗?”
意料之外的一句问,江白圭难得愣了下。
回过神来,他垂眸看着身边的少女,眉梢轻抬,笑了笑,道:“怎的问这话?我看起来像是不高兴吗?”
乔小乔攥着手指,有些紧张的咬了咬唇,方才道:“盛樱里很好,我知你们从前青梅竹马,”她说着,顿了顿,又鼓足勇气的抬首,望向那双见谁都笑,眼底却是难有几分真情的眼睛,“你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便知她看向的是谁。”
江白圭喉间溢出声笑来,看着她的目光庄而重之,道:“入仕犹入繁城,我心甚往之,可惜身后无可托,更恐行将踏错,此一生,怕是要于官场如履薄冰,怎敢误佳人?寸缕官身,尽付心思,断然生不出多余的绮思来。”
说着,他笑了笑,又道:“多谢你今日规劝我,”
温声言语,还是那副君子之态。
乔小乔一张脸却是血色尽失,她双目望着他,倏然红了眼睛,唇瓣翕张了下,在他转身要回灶房时,不死心的轻声问:“情之一事,于你而言,是多余的?”
江白圭侧身,神色认真道:“是。”
婉转温柔规劝的是他,残忍而干脆落刀的也是他。
乔小乔的心思,瞒过了许多人,便是如今与盛樱里无话不说,当如闺中密友,这话也不曾与她说过半句。
她有一心上人,自情思起,便欢喜了。
他行走在逼仄小巷里,待人温和有礼,读书上佳,却不是那等目下无尘、自认矜贵的学子。他会跟着盛樱里胡闹,也会帮盛樱里卖鱼,会在手里攒了几枚铜板,给邓登登买肉串,会帮崔杦上山捡药材。
温柔,细致,待谁都极好。
乔小乔甚至想,她家若不是住在乔司空巷,与他比邻而居的是她该多好。
可也只是想想罢了。
他们两条巷子不对付,冯敢跟盛樱里三天两头的茬架,也只有那时,乔小乔可以多看他两眼,无人察觉。
那些面对他时的紧张、心悸,在这一刻好像都消停了。
他看出了她的心思,也温柔又残忍的拒绝了她。
少女绮思,与他无关,她不是他意中人。
江鲫喂完鸡鸭,连跑带跳的过来,便看见她杵在门前愣神。
他放轻动作,在后面扮鬼。
“嘿!”
乔小乔没动。
“欸,你怎么……”没吓到人,江鲫很受挫败的将脑袋探前来想看她神色,却是瞬间有愣住,懵到结巴,“吓、吓哭了???”
院墙边的章柏诚给了盛樱里一个眼神,看吧,有些人就是欠一个过肩摔。
盛樱里:……
乔小乔没说话,垂首转身往后院走。
江鲫立马要跟上去,就听她说了句“别跟着我”,顿时脚步停下,扭脸看向盛樱里,小声喊:“生、气、啦……”
盛樱里:又不瞎。
江鲫爱闹,平日里没少招惹乔小乔,不过,大多时候,乔小乔都是被气得追着他揍,但又追不上,更气了!
像今日这样,一声不吭的转头就走的情形,实在少见。
盛樱里忘了追问章柏诚,江小圭是怎么坑他的了,小跑着追着乔小乔往后院去了。
章柏诚啧了声,手臂也不捂了,过去就给了江鲫一脚。
江鲫自认无辜的嚷嚷:“揍我干嘛?”
两个水缸都挑满水时,面条刚好出锅。
乔小乔没过来吃早饭,盛樱里给她端去一碗,跑回来往碗里舀了好多肉臊卤子,吃得满嘴香。
章柏诚吃完又盛了一碗出来,碗里就被扔了一颗绿油油的菜心,他扭头看那恨不得将脑袋埋进面碗里的人,“干嘛?”
盛樱里吸溜着面条,先看了眼坐在桌前吃面的江大嫂,才低声跟他说:“你吃你吃,我再吃这菜,都要变兔子了。”
章柏诚轻抬了下眉,原封不动的将那颗菜心夹给她,饶有兴致道:“来,变给我看。”
盛樱里脑袋抬起,控诉道:“……你欺负我。”
天来横锅。
章柏诚跟她对视片刻,认命的将那颗菜心塞进嘴里,嚼吧嚼吧。
他也不爱吃,估计只有真兔子喜欢吧。
章柏诚拌了拌面,夹起一筷子送到嘴边,才想起什么似的,故作寻常的开口道:“对了,等议和后,咱们就挑个良辰吉日拜堂吧。”
“咳咳咳……”
一块香喷喷的肉咻的一下从盛樱里嘴巴里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