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寂静,仿佛这山林间只剩她们两人。
林清渠有些疑惑,那女子明明救了她,现在却又站她的对立面。
她总觉得身后那人不会害她,毕竟那柄刀抵着脖子却并没有力量的付诸,也只是轻轻碰着而已。但那人一手就能把自己拖走,林清渠丝毫不怀疑她有杀她的本事。
安静片刻,身后那人突然开了口,问道:“你是何人?”
如这夜一般清冷的声音,不掺半分情感,好像刚才并非是她救了人。
林清渠留了个心眼子:“迷路了,不小心走上来的。”
“呵,”那人冷笑:“是不是不小心走进了西山,不小心进了昆阴阁?”
林清渠心想:“那昆阴阁想必就是那座四角楼了,看来她知道那楼里的事。”
那人又道:“不管你是谁,此后再勿来西山,今日发生的一切也勿向他人言语。”说完,她拿下了刀。林清渠刚想转身,那人猛地按着林清渠的肩。力气之大,让林清渠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坚石铄土,林清渠感到膝盖被磨破,一抽一抽的疼。她依旧被重重的压着,一下也动弹不得。那人见状,松了手,冷冷的道:“别让我后悔放了你。”
林清渠痛的弯下了腰,却听得身后一阵衣摆翻飞,随风而去。她等了半晌,感觉身后没了声音,这才扭头查看。
果然,已经不见人影了。
林清渠皱着眉头,扶着腿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对着月光一看,白纱衣上已渗了血迹。林清渠抽着气,一瘸一拐的走出深林。
下山的路最是累人,更何况她还受了伤。林清渠边走边回头,她担心那群太监会再追上来。她现在没了傍身的武器,那把刀被那人拿走了。
冷月孤影,枯树残枝影影碎碎。林清渠恍惚,好像这山林之间未曾发生那些追逐和温存。
只有一点,她是坚定的。
那个昆阴阁里的女孩,还等着她去救。
***
林清渠回到景云宫中,夜已完全深了。
一路上没人搭理她。宫墙上挂了高高的灯笼,飘摇的烛光映着血红的宫墙,宫女和丫鬟们在暗红的阴影里低头走路。不知何处传来重重的打鼓声,女子娇俏的笑飘荡在上空,整座皇宫像是一个巨大的血色囚笼。
悠春在宫门口迎着她。
悠春远远的就看见林清渠的身影,自家小姐像是受了伤。悠春冷静的掺着她,扶着林清渠进屋里坐下。她并没多问什么,在林家服侍这么长时间,她早就明白,不该她知道的事就不必多问。
宫里没什么药,林清渠又摆摆手说不请太医。悠春只得拿了布,沾点冷水,把血迹擦干净。两个膝盖都被磨破了,只是右腿伤的更深一点。
悠春正小心的擦着,林清渠突然握住她的手:“悠春。”
“小主。”
林清渠神色严肃:“先别弄了,我有一些事要你去做。”
悠春将抹布放进盆里,站起身:“小主吩咐。”
林清渠道:“出门向西走,一直向西,见着一个湖。沿着湖边芦苇荡走,约莫一里,我的鞋子在草下盖着,解决掉,”林清渠扶了下膝盖:“湖对面有个四角楼,小心进去,可能会有巡逻的太监。楼里……有个姑娘,穿着浅绿小襟,扎着两个小辫,她伤的很重,但还活着,救回来。”
悠春行了一礼:“是,小主。”她的脸色瞬间变冷,却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林清渠道:“注意安全。”
悠春再拜,转身离开了。
***
两个小丫鬟在她的床边睡的香甜,林清渠看了她们一会儿,便放下了帘子。她在正厅的小桌旁坐下,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品着。
也不是什么好茶,比家中父亲常泡的茶品质差远了。到这里来,因为自己的身世和位份,什么东西都比不得从前。好在林清渠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她并不非要去求什么好的。在她眼里,只要能喝,就是好茶。
休整片刻,林清渠才有心思去思考。
世人常说“一入宫门深似海”,此前她并不觉得其间意味,现如今倒是体会的明明白白。先是堆满了尸体的昆阴阁,后是山上救她又伤她的女人。后宫看似平静如水,却是一面深潭,随时都能将人吞噬。
只不过,那个女人与昆阴阁之间有什么联系?
这样想着,林清渠跑了神,恍惚间感觉到那股温热和暖香又包裹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