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渠将悠春、花间和晚照三人一同带了出去,留下许墨诗和沈祺方两人在房里。
许墨诗将袖子放下来,轻轻的、慢慢的遮住她的伤疤。
“我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爹爹想要儿子,我却是个女儿。阿娘生我的时候大出血,我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爹爹便又娶了好几房妾室。没想到那些妾室也只能生女儿,爹爹便认为是我给家里带来霉运。因此,他每每事不顺心后就喝酒,喝完酒就用鞭子抽打我。我的伤口好了又坏,那些伤疤便永久留在了身上。”
“后来,我拼命想离开家。入宫前我就听说当今圣上不务正事,贪图美色,是个活阎王。我那几个妹妹都避之不及的选秀,是我逃脱的唯一生机。”
“准备选秀那一年父亲不再打我,我的伤口才慢慢好了起来。这像是一个预兆,来到这里,我过得很好。虽然不能和那些娘娘们相较,但我已经很满足了。”
沈祺方不再哭泣,她抱着双臂看着许墨诗。许墨诗一笑,伸出手将沈祺方的头发拨到耳后。
“沈妹妹,事情已经发生,我们既然无法改变结果,那就向前看。”许墨诗声音温柔而坚定。她向沈祺方伸出手:“从现在起,你就在过另一种人生。林姐姐是个好人,我相信在她这里,你会生活的很快乐。”
两人相视许久,沈祺方最终搭上了许墨诗的手。
她们的衣袖稍稍滑落,蜿蜒伤疤在牵手之处连接,两个残缺的灵魂在相互拥抱。
“你的眼睛很美,就像月鸣湖,我看着你的眼睛,就能听见你的声音。”
***
许墨诗接受了林清渠在两人宫墙上开一扇门的提议,喊来了内务府总管杜宁。林清渠非常看好他,因为连林清渠都少见像杜宁这样如此见钱眼开的人。
杜宁带来了宫里最好的工匠,只一个上午的时间,就造了个极好看的垂花门来。沿着门是流瀑一般星星点点粉嫩嫩的小花,许墨诗十分喜欢,林清渠便让杜宁在许墨诗的宫里也栽了好些。
一时间满园花香,许墨诗在院里放了张藤椅。她在花下煎茶,读书,安慰岁月。
在林清渠的照料下,沈祺方的伤渐渐好了起来。只是她郁郁寡欢,只有许墨诗来看望时,沈祺方才会稍稍露出些笑来。多数时候她都面无表情,也不关心眼前发生的事物。
林清渠不愿她如此沉沦,便买了好些医书和药材,给沈祺方单独开辟了间小屋住着。谁知沈祺方一见到药和医书就惊厥,几个人又是泼水又是掐人中才让她醒过来,惊得许墨诗也赶过来流了好些泪水。
林清渠只得命花间和晚照将书烧掉了事,但许墨诗却将书和药材要了过去。
从此,许墨诗手里拿的不再是才子佳人的话本子,而是晦涩难懂的医术。许墨诗告诉林清渠,沈祺方不愿再碰医术,那她就做沈祺方的医师。
她许墨诗要治好沈祺方的病,这是许墨诗为她许下的承诺。
***
两人的院落合在一处方便了不少。
买通了杜宁,林清渠每日都能收到谢锦瑞递进来的买卖账单。她整日忙着算账、计划着买卖,沈祺方就日日溜到许墨诗的院里,像条小狗一样黏着许墨诗。
只有在许墨诗端着碗要喂她药时,才会麻溜的回到林清渠的宫里。
花间和晚照便伙同沈祺方一起,玩起了捉迷藏。
悠春陪着林清渠算账,每每被她们玩笑声吵到便会不耐烦。她只消站在房门口盯着你追我打的四人,院子便一时变得安静异常。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动弹。
悠春一转身,四人照样喧嚣不误。
许墨诗抓不到沈祺方,气的要落泪,沈祺方这才乖乖走到她身边,仰头将药喝个干净。许墨诗这才露出笑脸,拍拍沈祺方的脑袋以示安慰和夸赞。沈祺方比许墨诗挨了一头,又稚气未脱,站在许墨诗身边倒像是个无忧无惧的孩童。
这样的场景日复一日的出现。林清渠倚在门框上看她们玩闹,夕阳和煦,落在园中,女子的笑脸如花一般灿烂。
林清渠有时就觉得,日子要是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就好了。
只是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看着许墨诗被沈祺方逗笑,林清渠便会想起祁景澜。
虽然每日去皇后宫中请安都能见到,可林清渠清晰的感觉到她们的连接在变淡。或者说,见到自己,祁景澜不像几天前有着别样的克制了。
她们越来越像毫无交集的陌生人。
可林清渠又不敢上门拜访,祁景澜表面上仍旧是王朝欢身旁的人。也不知道上次祁景澜将她们放走,王朝欢后来有没有为难她。
不得而知。
林清渠越发对祁景澜产生好奇和……想念。
这样的想念,让她对每日的请安都无比期待。
她期望两人能发生些交际,或是能看她一眼也好。
可那样故意躲避的、克制的目光,再也没有投在她身上。
***
变故总是突如其来。
这天许墨诗来宫里吃饭,悠春上菜时就察觉许墨诗的异常。沈祺方不断的蹭着许墨诗,又用手指点了点嘴巴,意思是问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