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晚上,约翰为了抢夺电视,向哈顿夫人告发我看《Top of the pops》,结果是我们俩都没有电视可看,它被一块布罩起来,布上印着“旧约善行”四个字。
哈顿夫人对我承诺,如果我能在周日的教堂知识竞赛中获胜,她会带我去看电影,我对此毫不期待,上次她的奖励是带我去看《十诫》。
但赢得比赛并非没有好处,也许我可以期待哈顿夫人在接下来的一周炖几次肉吃,约翰因此甚至会督促我复习,虽然他对教堂的一切都深恶痛绝。
科克沃斯并不大,我一来就是区里教堂鼓舞人心的名人。克莱门茨牧师会向人们展示治愈疾病的神迹,哈顿夫人每次都要把我带到他面前,试图让我因此想起些什么来,或让我的智力发育的更快一些——她一直认为我的脑子有问题。
每当克莱门茨牧师要求我们举证说明上帝的善行,哈顿夫人就会踮起脚尖、兴致勃勃的把我“又认识了一些字”“想起了一些过去”的故事讲给他们听。
我第一次教堂小测就得了第一名,这让哈顿夫人喜极而泣,之后我每次都是第一名,克莱门茨牧师因此很喜欢谈论我,仿佛圣光充满我的身心,他不止一次的提到给我取名时,他好像受到了上帝的指示。
我叫伊丽莎白,老实说,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听起来和约翰一样,古板、老派。
我当然又是第一名,克莱门茨牧师宣布的时候,红头发的伊万斯拥抱了我,她看起来比我高,得弯下腰才能抱到我:“你太棒了,每次都是第一名。”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这儿参加竞赛的孩子几乎都不到十岁,而我显然比他们都大,但他们似乎认为我智力有缺陷,这让我赢得比赛这件事看起来更像神迹。
伊万斯夫人有一对异常优秀的女儿,教堂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棕头发的佩妮是本区十八岁以下100米短跑的纪录保持者,而红头发的莉莉和约翰一样,就读苏格兰一家封闭的寄宿学校,记忆和学习新东西的速度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快,约翰说莉莉是她年级的第一名。
但她的两个女儿从不同时陪她来教堂,哈顿夫人常常在家大声议论:“瞧瞧那家人!我敢说他们一定遇到了麻烦,女孩就是这样……上帝保佑他们!”
事实上,约翰从来不去教堂,我会想伊万斯夫人在家会不会也这么议论哈顿夫人:“瞧瞧那家人!我敢说他们一定遇到了麻烦,男孩就是这样……上帝保佑他们!”
如果不是伊万斯夫人向哈顿夫人提起,我甚至怀疑她会不会让我上学,她可能就这样把我养大,然后把我扔回我的故乡传教。
哈顿夫人捡到我时,她坚持我只有10岁,但医生认为我在13-15岁。我一开始只会说普通话,科克沃斯没有华人,哈顿一家一直以为我是越南人或朝鲜人,去伦敦接约翰的时候,他们才知道我说的是中国话,伦敦遇到的华人猜测我来自新加坡或香港。
聚餐结束,回家的路上哈顿夫人买了些牛肉和洋葱,我简直想立刻飞奔回家在厨房削土豆皮,我喜欢干这种活儿,尤其是我知道今晚餐桌上会有多么美味的炖菜。
她又开始乐此不疲的对我谈起她自己皈依的故事,谈到上帝如何在她祷告之后赐给了她一个期待已久的男孩——当然是十分浪漫的故事,对另一个当事人约翰来说却并非如此。
哈顿夫人没有对我讲过,但这并不难猜,也许她一度想要把这个男孩献给上帝做仆人,男孩十岁前在教堂小测中一直获胜,但当他十一岁时,想明白自己并不想回去上帝那儿,还发现自己有个更好的去处,导致了母子关系的决裂。
在那之后,或许是害怕上帝收回男孩,或许是害怕男孩和这个家庭遭受惩罚,她每天都更真诚的祷告。有天晚上,她梦见自己还会有个孩子,过了一阵子,她在回家的路上被一条狗吸引了目光,跟着它走到垃圾桶旁,那里有个头发蓬乱、衣不蔽体的女孩。
她坚持:“这是上帝给我的指示。”
女孩说不出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自己的过去,她甚至不会说话。哈顿夫人带走了她,第一次去教堂后,她就成了伊丽莎白。
约翰不在家,他和同学约好去买开学用品,哈顿先生是镇上的医生,有一间小诊所,大多数时候也不在家。
下午哈顿夫人会把家里都打扫一遍,永远不嫌累的擦她光亮的水槽,整理一家人的鞋子,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和那些穷光蛋和邋遢鬼区别开。
她不愿意把这些事假手他人,我曾提出帮她整理鞋子,但最后我连替她晾衣服的活计都得不到。挂晾衣绳和擦晾衣绳、挖土豆和削土豆是我最拿手的活儿,剩下的时间用来去遛狗。
有时候我真希望哈顿夫人为遛狗给我点零花钱,自从我来到哈顿家,这个差事就从没落到其他人手里。每次我都牵着查理从商业街道上拥挤着的店铺前走过,但我口袋里没有一分钱,这种情况在我逐渐识字并开始在教堂小测中获胜后才变得好一些。
克拉克家经营着镇上唯一的一家音像店,我遛狗的路上去还哈顿先生之前租的录像带,看店的是老克拉克的儿子吉姆。
“可怜的小东西,”他说,“如果你想要我报警,就给我唱首歌怎么样?”
“我什么都不会。”
“你这话什么意思,所以你现在其实想让我报警,对吧?”他冲我咧开嘴笑。
“是的,我现在就想让警察把你抓走。”我摇了摇手里的录像带,放在他面前。
“你可真够怪的。”他撇嘴,“我没恶意,小不点,我是男人,我不可能不知道男人在想什么,如果你真的需要帮助……”
“你对每个来租录像带的人都这么说吗?”我说,“怪不得你的生意这么差。”
“嘿,当然没有。”他突然贴近我,脸上的雀斑被我看的一清二楚,“实话告诉你吧小不点,这个镇子上的男人和女人九成以上都光顾我家生意,剩下的都是同性恋。”
“怎么,你家没有同性恋的带子?”
“如果有人来光顾,我肯定知道哪个家伙是同性恋,他在这个镇上就呆不下去了。”
我去货架上挑了一盒带子,吉姆看到挑了挑眉:“我知道哈顿医生喜欢西部片,小不点,不过他最近好像有点别的兴趣。”
“是我自己看,他今晚不用看带子来消遣,可以来点真的。”
“这么说他和布雷弗曼夫人是真的了?”
“今晚七点前可能还不是真的,”我说,“你要去看然后录下来吗?”
他咯咯笑了出来:“我一定会告诉老哈顿是你说的!”
街道尽头是一群小山,更远的地方是茂密的丛林,镇上的人周末会在街道尽头的矮坡上野餐,哈顿一家住在隔壁的灯台街。约翰曾带我爬上山顶俯瞰科克沃斯——尽管我怀疑他是想把我扔掉,那儿能看到小镇另一头,有一整条街的仓库,好像有一家倒闭的金工车间,一家锻铁厂和一家造纸厂,味道很大,脏东西都飘在河里。
查理带我经过矮坡的时候,我看见伊万斯和斯内普坐在一棵树下,他们显然带了一些让查理感兴趣的东西,因为我拉不住这个冲动的大家伙往他们那儿踉跄跑去,最后它挣脱了我的控制,率先跑到伊万斯身边,围着篮子兴奋的转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