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一行人又回了都城。与来时不同,被皇帝厌弃的镇北王骑马走在前面开路,仪仗里多了一大串满身血煞之气的士兵。
宋柏璋回到宫里洗漱,来到大殿开会时满朝文武已经到齐,连久不出世的长公主和各位遗老贵族都来了。
吴太后、李思瑾、谢明修等一众起事的人远远跪了好几排。
谢明修整个人泄了气,眼眶深深凹陷进去。李思瑾脸上多了不少伤口,半高领遮不住脖颈上狂乱的牙印。反倒吴太后气质沉稳,只是鬓发微乱,仿佛还是那个稳坐高台的太后。
吴太后看到皇帝来,先是阴狠地眯眼,在看到他牵着的小孩儿时,突然跪直身体,看过来的眼神像要把皇帝活剥。
宋柏璋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何庸到了吗?”他问。
“回陛下,何庸在入京的途中上吊自尽了,死前还留了沉冤书。”
宋柏璋提前派人去接已经回老家养老的何庸,这老头混迹官场多年,应该是意识到了危险,直接在来的驿站里用腰带上吊了。
沉冤书里写,当初谢明修为了尽快当上丞相,设计害死了何庸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并在何庸想请皇帝夺情免了丁忧时,勾结朝中大臣连连弹劾,逼得何庸不得不辞官回家。
“混账东西!”宋柏璋大怒。
“陛下,求陛下为我夫人和岳丈伸冤啊!”丞相的大女婿,一同辞官回乡的前太医院判冲上来。“我妻非镇北王所害,而是被李思瑾见色起意,才...才...呜呜呜,陛下,您一定要为我妻和岳父主持公道啊。”
“我没有!”李思瑾挣扎大喊,“我杀她是因为她知道母后!”
吴太后捂住李思瑾的嘴,“你疯了吗?怎么满口胡言。”她痛心疾首,“都是哀家太过宠你,才让你肆无忌惮,竟敢做出这种禽兽之事!”
李思瑾难以置信地看向吴太后。当初吴太后怀了何庸的孩子,召太医院判来保胎。这件事被丞相的大女儿知晓,她逼着相公将安胎药换成滑胎药。
吴太后及时发现,让李思瑾在十五大宴上趁机杀了她,谢明修得知后提议用这事来污蔑谢景安。
可向来宠爱李思瑾的母后,竟然为了保守秘密将这种脏水泼到他的身上!
“朕见思瑾话没说完。”宋柏璋将手搭在身边小孩的后颈处。
“三儿,不,不不不,陛下。陛下明鉴,李思瑾几次三番意欲谋反,不仅给陛下下毒,还在皇陵豢养私兵。是哀家不好,日日劝拦也无能为力。”吴太后拼了老命,竟将李思瑾与谢明修做的坏事全盘托出。
刚刚还齐整的发髻和衣物都有些凌乱,珍贵精致的发饰掉落了一地。
“娘娘。”小孩低喃了两句,豆大的泪珠落下,她迈着小短腿跑向吴太后,“娘,娘娘,娘娘不哭。”
“不不不,别过来。念儿,别过来。”吴太后拼命给小孩使眼色,在她即将摔倒时冲上去接住她。“摔疼没有?”
小孩将吴太后凌乱的发髻别到耳后,“娘娘疼吗。”
“念儿乖,娘娘不疼。”吴太后声泪俱下。她从来得不到爱,幼时被父母买进宫里换钱,长大了被皇帝娶来照顾皇子,后来与丞相来往也不过是为了儿子。只有这个孩子满心满眼地爱她。
自从有了念儿之后,吴太后的心气变了。她不想再斗,可却不能不斗,只有李思瑾当了皇帝,她才不用担心念儿的身份暴露。
吴太后仰头看向走过来的皇帝,恍惚想起了年轻时的事。她第一次见先皇后也是这样,狼狈地跪在地上,被那双冷清狭长的眸子注视着,仿佛她是什么无关紧要的物件。
其实先皇后对她、对下人们都很好,但吴太后就是觉得她假惺惺地让人厌恶。装什么善解人意,不还是会在皇帝去别人宫里时难过嫉妒;装什么心软善良,那些大宫女用热水烫她竟然才被罚了半年俸禄;皇帝面前说话夹着嗓子温柔细语,被吓到时不还是叫的合宫都能听见。
虚伪、伪善、装、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这样的人,凭什么长得那么漂亮,有那么多人喜欢,拥有世上最好的一切。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吴太后攥紧衣摆,突然暴起冲向与先皇后一模一样的青年,“去死吧!”
看到熟悉的错愕表情,吴太后桀桀笑了,“我赢了,你个短命鬼!我不仅要杀了你,还要杀了你儿子!贱人!”
吴太后的袭击让人猝不及防,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刺伤了皇帝。
谢景安和长公主一左一右冲上来。
“陛下!”
“柏儿!”
宋柏璋率先抓住要打人的谢景安,古代最讲尊卑,吴太后再罪无可赦谢景安都不能打长辈。
可吴太后还是被打得倒在地上,宋母蹲下抓住吴太后的衣领,扬手又一巴掌打在吴太后脸上,“敢打我......”
“姑母!”
宋母咽下“儿子”两字,刚要再打就看到一旁吓傻了的小孩。她到底心软,捂着小孩的眼睛抱起来,“不怕不怕,吓到你了吧。奶奶给悠悠~”
吴太后看向瘫在地上的谢明修和李思瑾,又看向被悉心安抚的孩子,趴在地上凄凄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