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义勇和锖兔各有专长,緑拍着胸脯说她也有只有她会的事情。
“这就给你们露一手,看好啦!”她跃跃欲试地握着木剑跳进小河里。
她双手握着剑,木剑一端浸没在水里。她闭上眼睛缓缓深吸气,沉下心感受着水的流动,空气的走向,不断调整呼吸。不去搅乱流动,而是让自己的存在随着呼吸逐渐消解独特性,化成自然之流的一部分,和谐地融入其中。
就是现在,“时之呼吸·春之语,润物无声!”,她似乎挥动了几次木剑,可河面并没有溅起多少水花。“啪嗒啪嗒啪嗒”,锖兔和义勇低头一看,草地上多了好几条活蹦乱跳的鱼。
“哇!真厉害!”
“原来是这样,锖兔擅长进攻,我擅长防御,小緑擅长捉鱼。”义勇的表情真诚得不像假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义勇,你这是在夸我吗?”
“是夸啦是夸啦!”
接下来小緑又试了几次。那天傍晚,鳞泷一走出家门,就看见三个孩子脱了最外层的褂子,每人兜了满满一兜鱼,小心翼翼又吵吵嚷嚷地一点点挪回来了。此后小緑自豪地承包了捞鱼工作。
“时之呼吸是叫你这么用的吗?”小林在信里吐槽。
两个月后,当緑终于看到锖兔的破绽之线,用“时之呼吸·夏之语,赫赫炎炎”抓紧突击,差点打断他的肋骨时,一边的鳞泷说,可以了。
现阶段的緑已经可以和二人打得有来有回了。还差义勇这边没有突破,他的防御确实难以攻破。
半个月后,“时之呼吸·春之语,冬萌”成功迷惑了义勇。这一式的特点就是被攻击者不会知道自己何时中招,只有当延迟的疼痛出现才会察觉自己被打到了,于是义勇还没来得及发觉并防御,就已经输了。
得到了期盼已久的胜利,小緑并没有开心太久。因为小林按照约定来接她了。
“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啦!我才赢了他们一次也算吗?我输了三个多月才赢这一次怎么能算打败呢?师父,再让我待一段时间吧!”小緑央求道。
小林一如既往地不听她讲话,揪住后领将她提回去。
小緑哭丧着脸,瘪着嘴不说话。
“别难过啦,回去记得给我们写信啊。”锖兔试图安慰她。
“你们会给我写信吗?”她问。
“当然会啦。”义勇说。
小緑这才稍微振作起来,“说好了,你们不要忘了我啊。”
“你才是,不要忘了我们。”义勇说。
她回到了从前既要干活又要训练的生活,唯一不同的是,增添了狭雾山的朋友的来信这一定期到访的快乐。有时是锖兔回,有时是义勇回,偶尔夹着鳞泷的问好。听说鳞泷先生又收养了一个叫真菰的女孩,年纪和緑相仿。緑羡慕极了,要是能再去一次狭雾山,四个人一起训练肯定更好玩。如此通信了一年,直到某天邮差送来了新的信。一展开信纸,映入眼帘的就是义勇迫不及待地在开头宣布,鳞泷先生已经允许他们去参加入队考核了。
“哇啊啊!”她忍不住欢呼,果然他们有这个水平!修炼不到两年就有参加考核的实力了。緑望着北边的远方,估摸着那里是狭雾山的方向。她在心中为朋友默默祈祷,一定会平安通过考核的。
谁曾想,这是她从义勇那里收到的最后一封信。
之后她又寄去了几封信,都没有得到回音。
最后,在山区下初雪的那天,终于收到了鳞泷先生给她的回信。
“小緑。”
“入队考核,只有义勇回来了。锖兔没有回来。”
真安静啊,下雪的日子。仿佛能听到片片雪花落在肩头后迅速融化的声音。
世界一片寂静。
(二)
时之呼吸的终之型“四时轮回”并不复杂,就是前十二式合在一起。已经熟练掌握了前十二式的緑始终无法成功连续使用每一式,至多到夏之语的开头“赫赫炎炎”就会力竭,或者呼吸不过来。
今天照样失败了。她紧抓着木剑俯下身大口喘气,一直使用时之呼吸的负担太大,肺都觉得疼,喉咙都弥漫着血腥味了。
无法使用“四时轮回”的话,就不能参加考核。那场考试,真的有那么难吗?就连锖兔也……想到这个名字,緑的视线又朦胧了。她还是没法相信那个开朗又侠义的锖兔再也没有回来。
不能消沉。当年一同训练时,只要义勇和緑情绪一低落或者怀疑自己,就会被锖兔奖励一番凶巴巴的“打气”。所以如果现在他在这里的话,肯定会说:
“不要哭了。好好练成‘四时轮回’吧。”
緑喃喃自语。
锖兔是会努力过好当下的人,她也要像他一样。
“师父,要练成四时轮回,真的没有别的什么条件了吗?”緑夹了一小块碟子里的秋刀鱼,放进碗里。
“就是练。”师父还是大口扒饭。
……直觉告诉她大概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时之呼吸,呼吸……对啊,就是呼吸不过来……”
“呼吸不过来就练‘全集中·常中’啊。你到现在还不会啊?”师父语气平淡得好像在说“添饭”。
“什么是常中?”緑愣了,“你怎么现在才说?”
“哈?这不是常识吗?还要特意说吗?就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保持全集中呼吸啊。”
天啊!他现在才告诉她!早干嘛去了!一想到自己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緑无比痛心。“等等,一天二十四小时?!”
“不然呢?”师父嘴里塞满了烤鱼,含糊不清地说,“就是练。”
緑无语了,面对这种师父,你都不知道该说他尽责还是敷衍。明明要求很高,却又是放养式指导。到头来还得緑自己想办法,因为师父一定会说:
“又不是我要参加考核。我还巴不得你练不会。”
有时緑会故意用甜腻的嗓音回答:“师父就是担心人家~”,然后看着小林一副被恶心得想吐的样子哈哈大笑。今天她没心情这么整他。她深吸一口气,当即就尝试开启全集中呼吸,结果没一会就有点累。太过专注于呼吸,饭都不香了。
若干天后,緑在白天保持全集中呼吸的时间逐渐拉长,现在只要醒着就能保持。问题是,她不知道自己睡觉时还有没有在全集中呼吸。总不能不睡觉吧?
“那就别睡呗。”师父又开始说风凉话了。
嗯?緑灵机一动,好像也不是不行。当然不是不睡觉,而是不像平常那样睡觉。她在正屋的横梁上搭上一根麻绳,绳子一端拴着一只木盆,另一端自己抓在手里。
没错,今后睡觉的时候必须还要保持警觉的意识和全集中呼吸,时刻抓好绳子。一旦睡死了,手稍微一松开,木盆瞬间就会掉下来,“嘭”地砸向自己的脸。
这样还不够。师父见她这样训练自己,竟然还趁她睡着的时候,偷偷把绳子给割断了。
“啊!”第无数次被砸到,緑第一反应是抬手一看,“咦……我好像没松手啊……”
“保持警惕啊笨蛋。你要是在野外睡觉,还得更打起精神来。”
緑欲哭无泪,他说得有道理。从今以后睡觉不仅要抓好绳子,还要提防师父的随机偷袭。久而久之,她养成了一手抓着绳子,一手握着木剑睡觉的习惯。后来加入鬼杀队,得到日轮刀后,她甚至会抱着刀睡觉,不然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踏实。
(三)
“以后,大家就要走上不同的人生之路了。无论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工作,都不要放弃思考。这就是,老师最后想对大家说的话。”
“加油,六年一班的同学们。”
在粉白的山樱绽放之时,緑和同窗几年的同学们一起从小学的课堂毕业了。这个班的学生人数只有二十出头,从今以后,他们当中有人会回家务农,有人会学习继承家里的小本生意,有人会继续升学。在那个年代,穷人家的孩子十三岁就算是一个成熟的劳动力了。所以孩子们不仅是从小学毕业,还是从自己的童年毕业了。
緑也是离开学校的一员,她不打算继续读,但不意味着要放弃学习。她可以去本地教会的图书馆里面看书自学。
只是,她最后一次坐在教室,望着玻璃格子窗外,那个小小的土操场,以及操场边上的栗子树和樱花树。看着那些颜色梦幻的花瓣被春风吹落,混杂着尘土在地上翻滚,心中便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伤感。
似乎越长大,就有越多离别。
最讨厌离别了。
(四)
1906年,緑的“四时轮回”已经能够坚持到“秋之语”的最后一式了。
“今天晚上早点吃饭,然后拿上我的日轮刀出门。”小林仍旧是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重要的事情。
大晚上拿日轮刀出门还能做什么?这一天终于来了。緑郑重其事地点头。
毕竟不是正式队员,得不到关于鬼的情报,鬼也不是想遇见就遇见的。9岁那年的相遇,纯粹是意外中的意外。那晚小林是出远门,估计晚上来不及赶回家,出于习惯才随身带着日轮刀。谁知道竟然真的遇到鬼了呢?不过,关西一带是很少有鬼出没的。虽然全国各地时不时都有鬼出没的报告,但一般都集中在关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