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栩听了也未有回应,只是跪在父母灵位前说近来日子还不错,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她忙站起背过身去,抬头时看到了一脸担忧的柳初诃。
他如往常般守礼又端庄,只是站在那里,便能引人多看几眼,浅色衣裳向来素净,他行事规矩,不染一尘。柳初诃又是今年的探花郎,任刑部侍郎,母亲是先帝胞妹永康郡主,父亲是圣上太傅,家世才学相貌样样出众。
她迎上去问道:“今日来是有何事?”
柳初诃将带来的糕点递给她:“柳家的意思是,此事随你。”他想起外界的言论后又说道:“我永远是你的表兄,你嫁与不嫁,嫁与谁,都该是你自己决定。”
柳家族亲是出名的严厉,自小她与柳初诃没少受罚,柳家随她意属实不可能,她看着柳初诃也有了答案:“你去求的长辈们?”
柳初诃不愿多说怕她过分在意,只道:“算不上求,长辈们许是豁达了些,简单说说便都不在意了。”
柳初诃懂她,那日宫道上的一眼他便知晓陆栩要为自己求个官职,一旦求到了,两人的婚事便只是饭后闲谈罢了。他认定陆栩即使做了官,身边也只有自己一位亲近之人,她不愿嫁便安稳做官,能以表哥身份相伴一生倒也算的上一种圆满。
柳初诃见她脸上有未干的泪,抬手想为她拭去,犹豫一瞬还是收回来掏了帕子给她:“今后,万事小心,我...我与柳家,一直都在。”
“你帮我带话回去,任何时候都不要为我出面。”陆栩不想自己的事情连累整个柳家。
“好。”
见他答应,陆栩又对他说道:“你也不可以。”她同样了解柳初诃,若是自己有事,他定会维护,可他也有自己的仕途要走。
她在意柳初诃,也害怕他被自己连累。
柳初诃想要劝她几句,心知她是个倔性子,将要说的话收了回去,叮嘱她注意身体,又关心了旁的才走。
陆栩见他离开,视线落在他带来的点心上。陆栩不喜甜食,幼时吃一块都腻的难受,柳初诃送来的桃花酥是他一家家试出来的,细致而不甜腻,装是随手买的,送了一年又一年。
大理寺任职后,陆栩不肯有片刻的停歇,三年内的每一次考课都令人赞赏。升为少卿那日她生了病,大夫说是积劳太重,她喝了药也只歇了半天。难得上些脂粉还是为了盖住苍白的面容。
她一身绯色官服站在百官之列,只是站在那里就遭人议论,污垢她手段腌臜,背后委身于他人。她本是不愿计较的,这些言论她听的多,总有人要说,捂住一个人的嘴就会从另一人的嘴里说出来。说的人多了便是大事,陆栩自认为无罪,让对方有证据便去告。
不曾想这让人有了新的由头,扬言大理寺官官相护,她在大殿上失了态,出言怒斥对方。事情难收场,吏部尚书提议设立右廷尉,承接大理寺的一些职务,一来大理寺的事务也能轻简些,二来也能防止大理寺内部包庇。
陆栩才明白,这是利用自己的名誉为诱,待她失态后将事情引到大理寺,实际上是要分散大理寺职权。
洛临序自然也清楚,正巧她也有自己的打算,故作苦恼道:“设立右廷尉也不是小事,大理寺这些年也没出什么问题。”
吏部尚书一副义正言辞模样:“先前许是有些人还未站稳脚,况且陛下设立右廷尉也不过是多一份心安罢了。”说着他看了一眼陆栩,“有些事,陛下您不得不防。”
陆栩胸闷,不去看他,没理由也没力气反驳。
洛临序手指轻敲龙椅,思索后道:“设立右廷尉后,选拔官员费时又费力,新任官员朕又不知底细,倒不如就按现在这般继续。”
吏部尚书急得跪了下来:“陛下您要为了江山社稷考虑,朝堂不稳民心也会动荡,臣惶恐,还请陛下三思。”
这种借百姓社稷暗暗胁迫的话洛临序早就听倦了,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朕安排些人去右廷尉任职罢。”
又有大臣说道:“陛下,选拔官员有必走的流程。”
洛临序也知晓,这不过想安插他们自己的眼线,假意回想片刻说道:“朕记着北疆有几位武官要回来了,当下也没仗打,就直接安排进右廷尉,以免还要费时去选新官员。”
陆栩病后身体本就没恢复,方才又被气的不轻,强撑到现在更是扛不住。吏部尚书正欲开口再劝谏几句,陆栩直直的倒了下去。
洛临序以为是她特意所为,借此结束了早朝,待太医看过后才知她是身体亏损的厉害。她让宫人熬了些补汤,等陆栩醒来叫人喂了。
“陆少卿有些太过拼命了吧?”洛临序见她面色正常,伸手在她脸上摸了摸,发现是用的脂粉,“嫌自己命太长?”
“臣不敢。”陆栩挂心右廷尉的事,又怕她责怪,想要起身下床回大理寺处理公务。
洛临序见此将她按了回去:“这几日留在宫中陪朕,大理寺少了你又不会散。”
“陛下...右廷尉一事并非臣所能料到...”她心中还是愧疚,若她不逞口舌之快便不会又这些事。
洛临序倒是不在意:“无妨,这种事情常有,你见得多后自然能避开些。”想到什么又说道:“你行事需万分小心,若再让人抓住什么朕也不能多次相护。”
陆栩应是:“臣定当注意。”
陆栩离宫那日的风有些大,她抬头看了看天,风疾时的天更清,她明白自己要走的路,坚定过后继续向外走去。
神武门外停下两匹马,有一人远远瞧见她,看了许久,见她走了才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