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垣与她对弈,她总是输,学堂天才第一次挫败,见她心急,钱垣故意让她几步。
她瞧出端倪,心中更恼:“你不用让着我,我会堂堂正正赢你。”
“我可没让你,我是甘愿服输。”钱垣收起棋子,“东院墙后有一颗昙花,像是要开了,听说昙花一现时许愿,会成真。”
江染叹气,抬手敲了下他的头:“骗小孩子的,你也信?”
钱垣只是笑:“我等你。”
“我才不去。”
夜色下,钱垣浅衣更亮些,提着灯见江染早就在此等待,轻笑着打趣道:“不想见花?来此可是为了见我?”
她嘴硬道:“我是怕你一个人不敢,来给你壮胆的。”
钱垣也不点破,顺着她的话连连致谢。
墙后是密林,夏深飞虫绕灯,钱垣拿了驱虫的香囊给她,怀里掉出来的是她先前丢的那个。
他忙去藏,江染一把拿过,前后看了看:“这好像是我丢的那个。”
钱垣转眼看向别处:“嗯,本想还给你的,后来忘了。”
“你也会忘事啊?”江染习惯性的靠在他肩上。
尽管两人已经很熟了,钱垣还微愣了一刻:“嗯,忘记很正常。”
月渐高悬,今夜无云,月色清澈照在江染身上,她等的太久了,靠在钱垣怀里睡了。
月光朦胧,落在她眉眼处,宛如清水芙蓉。钱垣低头在她额间一吻,像山间露珠滑落水面,轻荡起一圈圈涟漪。
江染睡醒时,昙花已经合了大半:“你怎么不叫我?”
钱垣道:“你难得睡个好觉,也没什么好看的。”
“我还没许愿呢!”
钱垣笑道:“你不是说这是骗人的?”
她道:“我现在觉得是真的了。”
钱垣见她故作生气模样,哄着她:“那我亲手给你雕一支昙花簪怎么样?”
江染来了兴致:“你还会这个?”
“可以学。”说着他牵起江染的手,“我送你回去。”
路很缓,两人紧靠着,影子交叠,脚步相随。钱垣问道:“你有什么愿望?我帮你实现。”
“不告诉你。”她笑着,却将手握的更紧。
“我让我爹去提亲,来年春天,我们成亲。”
江染羞怯低头道:“你这个读书人,怎如此不知羞。”
钱垣作出一副懵懂模样:“读书人就不能爱人了吗?我是读书人,又不是出家人。”
天不遂人愿,钱家惨遭灭门,钱垣那晚与她等花开,躲过一劫。
江染随父亲赶去时,钱垣跪在父母尸身旁,身影落寞又孤助。
“钱垣……”江染向他奔去,抱住他,“你还有我…我不会离开你。”
钱垣强装的镇定,在这一瞬碎裂开来,想说的太多,最终尽是呜咽。
行凶之人是钱父一位故友,升迁京城,因先前酒后失言说了些影响仕途的话,唯恐泄露便杀人灭口。
钱垣得知后,恨意难藏,他要考进京城,为钱家人讨个公道。
江文成为他准备好盘缠,叮嘱他万事小心。启程那日,又是枫叶飘红之际,江染没有来送他,许是怕见了,便舍不得他走。
辞别过江时,钱垣又见鲜红身影,她未骑马,站在岸边望向他,一如当年初见。
钱垣下马快步将她揽入怀,有泪落于肩,张口却无言。
她道:“我等你。”
“三年,最多三年。”他道:“之后便不再分开。”
那一刻,红林染江,秋景如画,誓言真挚,难舍别离。
钱垣常写信给她,说进了大理寺,同僚皆友善;说陆大人一脸严肃,他的女儿却呆愣可爱,自己将来有女儿也会这般可人。
江染嘱他量力而行,又嗔他所思长远。
三年后,钱垣平反钱家惨案,升为大理寺卿丞,他心中惦念着的远在千里之外的江染。
待归洪州时才得知,江先生早于半年前离世,江染去了京城。
钱垣原以为她无暇顾及,近来没有再寄信来,可她去了京城为何没来见自己。
而后十年,凡是有外派的任务他都去,若是正巧遇到她了呢?
一开始总想问,为何不见?后来便觉着,只要能见见她就好。
是故见到荣婉的荷包便知道是她,可除了那荷包,便再寻不到其他。
那信他舍不得烧,小心收好放置怀中,江染向来报喜不言忧。
她说:“我想我们一起回洪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