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喻有些好笑地用食指在慕容祁的掌心轻轻刮动,眼中弥漫着柔和的笑意。
这,这个样子,还让人怎么生得起起来!慕容祁在心中暗暗唾弃自己,这么大的事却这么轻易动摇,真是个软骨头。
他拼命压抑住自己上翘的嘴角,佯装严肃地训斥安喻:“你怎么敢单独行事,今日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恐怕你小命难保!”
真不知道这羸弱的身躯里到底是怎么敢生下这么大的胆量的?慕容祁嘴唇微泯,心下恼怒惊慌异常,对自己让爱人陷入险境的恼怒,对安喻性命的担忧惊慌。
“因为我相信你啊。”安喻终于明白,不管何时何地,现在是,以前的世界也是,这个人哪怕拼尽全力也绝不会让自己独自一人身处险境,束手无策。
他应该确切地相信,他爱他,超越生死,至死不渝。
一场宫变,以帝王禅位伏诛,太子登基为结局。
侥幸存活下来的各位大臣无不感沐新帝恩泽,诚意拥护,朝野上下一片祥和。
再次见到万俟将军的时候,是在郊外的十里亭。这位年事已高的将军更生华发,脊背佝偻,脚步蹒跚。
“新帝宽宏仁义,万不会再发生昔日之惨状,万俟将军何故执意告老还乡?”慕容祁和安喻正携手前往南方,一路游山玩水,走走停停,恰好遇见万俟父女二人。
万俟将军眼神宽和慈爱,看向正在阳光下嬉耍的万俟遥,轻轻摇头:“这天下能人辈出,不缺少老朽一个,但小女神志失常,却缺少一个父亲。”
梅花树下,万俟遥揽花轻嗅,面上娇嗔可爱,正如六七岁的稚子儿童。在得知帝王对自己一片倾慕全是出自利用,自己的一切悲惨遭遇全来自于帝王的暗算筹谋,这位一直以爱为食的女子神志失常,状若疯癫。
愧疚和绝望在她的内心反复交逼,难以抑制,才造成今日之状。
“是我父女二人对不住慕容家,”万俟将军收回目光,一直保家卫国面对敌人凛然不惧的沙场猛将弯下了他笔直的膝盖,重重的叩在慕容祁面前,“是我一直沉醉建功立业,忽视女儿的教养,才让小女在京胡作非为,造成慕容家昔日惨状。”
“是我们一家对不起慕容家。”
沉重的头颅重重寇倒在地,既为死去的慕容府,也为昔年的梅妃,更为一路颠沛流离、几经沧桑的生存者。
慕容祁身形不动,他没有资格替死去的人轻易的原谅。
万俟将军对这个结果早已洞察于心,他抬起头颅:“慕容少爷,我并不奢求你的原谅,也不求你原谅我女儿,我等自知没有这个资格。”
“往后余生,万俟家镇守边关,护卫百姓,誓不归京。而我也将携女儿清贫一生,救济百姓,以赎罪孽。”
万俟将军带着痴傻的女儿行走在官道上,黄沙漫天,他拍打着女儿身上荡起的尘土,消失在二人的视线之中。
“不打算阻拦吗?”安喻看着慕容祁悠远的目光,开口追问。他知道慕容祁刻意途径此地的目的,却对他沉默的行径大感意外。
慕容祁不语,沉默良久才道:“或许留着他们的性命才是长姐愿意看到的。”
昔年梅妃虽生长在江南水乡,但自幼喜爱兵法武略,意气张扬,一心思保家卫国之志,杀死一位这样的将军,或者杀死一个这样一位将军的女儿,恐怕都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走吧,我们也该去我们该去的地方了。”慕容祁牵起安喻的手,前方路漫漫,有爱人在身边,他愿意放下一切仇恨,度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