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的冬日,满目银装素裹。街道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天刚明,路上少有出行的人,沈南初随着马车的摇晃闭目养神,中途换了辆轿子,才到城外。
城外整齐的停着马车,沈南初上了车,随手翻看了眼出行名册,让他意外的是季辰卿竟也在册子里。
一盏茶后车子便摇起来,马车踏雪而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车内宽敞明亮有火炉、毯子和热茶,外边寒意刺骨,里头不着半点寒意。
“啊...嚏...”一道声音打破了沉寂的氛围。沈南初听着声音有点耳熟,便掀开帘子的一角。
齐逍远在马车侧边骑着马,冷得牙齿咯咯打颤,口鼻间呼出阵阵白气,双手冻得发红。
沈南初见了只觉得好笑,刚要放手就跟转头看来的齐逍远对了个正着,便挂起帘子,冷嘲热讽起来。
“哟!这不是齐大人嘛!怎的把自己搞成这副可怜样子。”
“我一个小小的侍卫哪能坐轿子,什么风啊!雪的!可不得自己受着。”
“是吗?谁敢调你的牌子。”
“人微言轻的,家中又无权重秩高的亲属,谁不能调啊。”
沈南初静静一笑,拭了口茶,点点头道:“这样啊,那这风雪你是该受着。”
“有人天生就好命,一辈子顺风顺水的,什么坎都有人渡。”
“尚浅相知,未谙世事,勿以己意测人。命啊!好不好你又知道了。” 沈南初面色如常,眉间却带着愠色,瞳子也泛着寒意。
齐逍远自知说错了话,从怀里拿出几颗糖来:“我出口无章,不当之处,尚乞谅宥。”
等了阵子,齐逍远都以为他不拿了准备收回去的时候,糖从掌心移走了。
垂首静了片刻,齐逍远还是忍不住开口,“没几个人知道你的过去。”顿了顿,“你可以离开燕京,去任何地方,以你的能力不至于一点选择都没有,没必要让自己。”
沈南初出声打断了他, “忘却前尘,庸碌一生。”续而平和地说,“这不是你该劝的在,不是还要探我的底吗?” 风吹衣袖, 凉意砭骨。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终有一天你会深陷弱水,再难自救。”
“我已无所再失,他彼能自愛而護其身,又有何可畏。”
“…让念你的人心忧。”
沈南初蓦然盯着齐逍远发神,片刻后道:“此身早在经年前便是不系之舟,小舟离岸,渐行渐远,不能返顾亦不能回首。”
“怎么会,你还年少,余生悠长,总有时间去弥补曾经的遗憾。 ”
沈南初没应声,拉了帘子,不再理会齐逍远。
雪天的扬州,阳光明媚,蓝天如洗。虽然气温依旧寒冷,但日光普照,没有严寒的北风,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南风,是难得的宜人宁静。湖面结冰,形成一层薄冰,倒映着岸边的柳树和桥梁。
街道两旁的建筑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庄重,砖墙和飞檐在寒风中摇曳。赶了几天的路,众人都有些疲倦,等车才听稳,沈南初便着急下车,显然有人更激动。
前方的轿子晃动后跳下个人,然后绕过沈南初,径直走向季辰卿的轿子。“二公子扬州到了,与燕京的雪不大相似,不冷很温柔。”
朱明将脚凳摆好,朝里面喊了声,季辰卿便掀起帘子,探出头来,宋砚池伸手去扶。季辰卿下来后,不着痕迹的推开他,走到沈南初旁,“公公应是看过名册了,人却不大认得,修整半天,等夜晚便让大家都认识一番。”
沈南初赞同的说:“好主意,那便有劳二公子。”
“不碍事,舟车劳顿的,先去找客栈吧。”
众人动身朝着城心走去,道路两旁时不时就有祥云鱼纹样式的印徽。没想到这么多商铺、布庄、银号、胭脂铺子……都有这样的标志。
同行的御史是今年的新贵,看着倒是个读书的料子,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迟雨年指着印徽有些兴奋地说:“我听老人说,隔行如隔山,一步之遥不可越,每一个行业都有自己的门道,都需要数年的钻营,很多商户几世传代都只做其中几样营生,为何这家能兼顾这许多。”
沈南初见旁人都不大舒服,便回他,“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资聪颖吧。”
众人边走边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青楼旁。白昼还没开门迎客,管事正在门口闲看。
“大伯,这些门楹上刻着印徽,都是这主家开的吗?”
“我们楼可是晋元年间就在了,比青云商会都早五十多年,怎么会是张会长开的呢?”
“张会长?扬州首富张旭明吗?”
“是。”
“那这个标志…”
“ 哦,您说这个啊,因为青云商会现在是我们邀月楼第一大股东啊。”
“什么?”
“说简单点,就是青云商会给了我们钱当成本,它就是我们的股东。等赚了钱,我们在给青云商会行分红。”
“这是什么作法?”
“就是把我们需要的钱,等比分出,让别人来买,买到的人就成了我们的股东,等经营赚了钱,就按购买的数量进行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