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倾诉,有些情感一定要宣泄出来她才能继续保持理智,要么变成眼泪,要么就变成言语,“我今天碰见那孩子了,她叫‘利芙’对不对?”
玛纳萨笑容一滞。事实上,作为纳什小姐的秘书和全权代理人,她常常在诺里奇见到那个孩子,不过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敢上前。
“她小时候可胖乎了!”玛纳萨忍不住说,“现在瘦了吗?”
“还行吧!”盖尔回忆了一下,“她——她可真……”
突如其来的沉默扼住了盖尔的咽喉,她喉头哽得说不出话,憋得眼眶通红,仿佛连呼吸也被攫取了一样,只得拼命地看向那块被裁下来的东海地图。
我不能坐视不理,她想,无论我现在是在书里,还是……这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哪怕我自己也是假的,我也绝不能袖手旁观。
盖尔不喜欢那些宏大叙事的东西,觉得假大空,只是政治的“粉饰”。但她也不得不承认,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使命。
有些东西是镌刻在她灵魂深处的,无论她去往何方、去往何时。如果她穿的是《射雕》三部曲,难道不要抗金抗元吗?也是要的,人或许是假的,世界或许也是假的,但是不重要,因为苦难是真的。
“如果想哭你就哭吧?”玛纳萨小心翼翼地抱了抱她,这些年她们相依为命——或者说是盖尔单方面照顾她,她也没什么能为盖尔做的。
“我不哭。”那声音轻得像一滴泪。
盖尔最终还是写了一封信给阿利安娜·邓布利多。不同于这些年来刻意“只论风月,不谈正事”的鸿雁往来,这封信短得离谱,只有俩单词:
“谢谢你。”
然后她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阿利安娜足足寄了十二封吼叫信,绕着盖尔的脑袋围成一个圈,把她和斯内普从天灵盖批判到脚后跟。盖尔一个头闹得两个大,耳朵里“嗡嗡”的。她先是震惊,继而好笑,被骂着骂着,竟然有些释怀了。
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吧?怪只怪这个时代麻瓜做不出便宜轻薄的乳胶,合成不出精纯的呃……算了,名字忘了。更没有人教她该如何计算安全期——上辈子没有,这辈子估计医学还没昌明到这份儿上。
她后来也打听过此时此地的麻瓜要如何合理地享受欢愉又规避风险——然后她发誓绝对不让那种东西接触自己的黏膜,而巫师主打一个“怀了就生”,这可真没辙。
总不能因为担心怀孕,就放弃正当权利吧?50%的概率下,她只是运气不好。
盖尔知道自己是个不合格的妈妈,为人父母的责任她从未尽过哪怕一天。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会将自己摆在最前头。
利芙能在她心里排到第几呢?盖尔想起车厢里的小女孩,决心把她忘掉。
1908年底,意大利墨西拿地区大地震,同时引发海啸,城市毁于一旦,岛屿边缘崩裂,沉向大海,几乎被淹没近半。③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新的人肉传声筒是一位年轻女巫,自我介绍刚刚从霍格沃茨毕业,还是格兰芬多的尖子生,拿了十一张N.E.W.Ts证书,几乎是盖尔的四倍,“如果你现在在维也纳,我亲爱的纳什小姐,我一定会背叛我的取向三分钟,向你致以热烈的、满怀爱意的吻!”
“恶心。”盖尔冷冷地说,“说人话。”
“就是第一句。”女格林德沃笑容不减,“我得确定这不是某种纳什牌独家绝技,比如你左右开弓的两只手,或者我的每一位助手都得去瓦加度没日没夜地苦修上一年才能掌握,那还是算了。”
“不是。”盖尔干脆地说,“我发现非洲巫师总是很知道该对着哪片土地施咒,十分钟后树林间就会跑出一群野猪,或者某个山洞里就会飞出一群蝙蝠。我本来以为,是因为非洲巫师可以变成动物,彼此之间互相感应,就像猫可以和狗交流,却都不能和人聊天。”
“不是因为这个?”那声音兴致盎然地问,年轻女巫的整张脸都浸泡在薄荷绿色的烟雾里,露出梦魇般迷乱的神情,看上去是个好梦。
“不是。”盖尔屈起一根手指,缓慢地敲着桌子,“因为他们会算……不,也不是算。我们眼中沙子是沙子,山石就是山石,但——”
“但他们可以看下去?”格林德沃的声音满是微妙的好奇,“就像我能沿着时间的河流看下去一样。”
“你那是天生的,如果他们都像你,你趁早把分部开到乌干达招兵买马还来得及。”
格林德沃笑了一声:“盖尔,我们天生的女巫,你学会了对不对?”
“别这么叫我。”盖尔皱起眉,“我只是发现了窍门。那些非洲巫师以为自己是天生的本事,其实不是,就像霍格沃茨——”
“霍格沃茨?”
她本来想说小巫师们在进入霍格沃茨之前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学院歧视”,特别是麻瓜出身。但一想这个比喻似乎又哪里不对,只好硬生生咽了回去。
“口误。”盖尔揉着脑袋,“就像玛纳萨天天看着我做面条,某天她自己动手就扯得又细又匀,这不意味着她是个面条天才。”
某种潜移默化、宛如温水煮青蛙般愈演愈烈的行为习惯,真的很像霍格沃茨的学院歧视。或许它最开始只存在于学校里,但当整个社会都由“上过学校”、“正在上学”和“即将上学”的三种人组成时,那它也将成为社会上通行不悖的准则。
至于盖尔为此付出了怎样的代价,这倒不值一提。她牢牢记得“巫师文明就是赛博朋克”的顽固观念,哪个器官坏了,从头另长就好了。
“不行,你得来一趟纽蒙迦德。”格林德沃拍板,“或许你可以先教会我,纳什教授,我最近正好没什么——”
“都说了别那么叫我!”盖尔不悦地截断他的话。
“——事可忙的。”格林德沃丝毫没有被干扰到。
“你怎么会无事忙?”盖尔嗤笑,“阿不思呢?你男朋友呢?”
“他回英格兰了呀!”格林德沃难得的有些愣神,“他没去找你?他带了一些啤酒和香肠说要给你。”
“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舍得让他回来?”盖尔也有些不解。
阿不思·邓布利多的个人魅力自不必言,只是一旁的盖勒特·格林德沃太过高调耀眼,反倒显不出他了——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太阳,也有人喜欢温泉。
格林德沃不是没打算过让男友独当一面——反正他们是巫师,千万里路也能一步跨越,不必忍受分离之苦。那么阿不思的老家英国就是上上之选,如此天时地利人和,他的版图之中也有了副中心,一个“陪都”。
然后就不了了之了。
并非因为二人之间隐隐存在只是双双无视的裂痕与分歧,而是格林德沃发现,邓布利多的“朋友”并不是他的“朋友”,但他的“朋友”往往也都挺喜欢邓布利多。
他们因此不得不总是拴在一起,他不放心阿不思,却也无法摆脱阿不思。所以通古斯试验只能草草结束,所以盖尔只能独自前往墨西拿,连英国支部的人都不敢带。
阿不思的“势力范围”内,他甚至不能保证每个人都是忠于他的。那些忠诚与听命,是因为他盖勒特·格林德沃是值得信赖的领袖呢,还是因为阿不思·邓布利多暂时没和他决裂呢?
年少时愿意并肩立于权力与荣耀巅峰的许诺是真的,现在的不安与忌惮也是真的。格林德沃知道自己没看错人,当世唯一一个值得的对手,也是匹配的爱人。
“他弟弟闹出了一桩丑闻。”格林德沃出了半天神,才想起来要回答盖尔的问题,“现在人在阿兹卡班。”
“阿不福思?”盖尔难得地一愣,“他做什么啦?这年头连闹丑闻都要蹲监狱?”
那她未婚生女判几年?岂不是要枪毙?
“谁知道!”格林德沃轻哼道,“阿不思既然这么说,我姑且就这么相信,看他会不会来找你吧,盖尔。”
看看,看看!这就是不及时分手的下场!
因为对照组的不幸,盖尔阴郁了好有大半年的心情终于有点儿拨云见日的征兆。这时,阿不思·邓布利多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