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人,能兼顾身心健康成长和学习已是不易,瘦弱的肩膀怎么承担的起额外的负重。
宁珂有片刻没反应过来,“过年移坟?”
就是不信这些封建习俗的宁珂,也知道过年移坟在常人看来是不吉利的事。
“不是过年移,这是他们的打算。国家推行乡村城市化,除了自留地和祖坟用地,其他土地不再允许私人占用。
祖坟地没地方了,外公今年身体不好,要把我妈移出去,地方留给他和舅舅。”
零四年的黑省乡下,大部分人还只能看到每天的一日三餐和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人活着就为以后老了奔波,老了就为以后死了打算。
“秋收了就帮舅舅家收麦子,外公病了她是一个送医院的子女。今年过年我回去,坟上都长草
了,没有人祭拜,没人清扫,她生前最爱干净。就算他们想迁走她,也没去看看她。
我妈已经在那里住了将近十年,他们为什么要迁她的坟?”
最温暖的是亲人,最凉薄的人也是亲人。
宁珂双手抱住她,“你爸回去了吗?”
“没用,他回去了没用。他怕人说闲话,说他以权欺人,说他苛待前妻娘家,他答应了,他居然答应了……”
盛冉的声音凝结成呜咽,像一个彻底失去家的孩子。
“他说,要把她迁到这里来,方便我去看她。可是她一辈子都没有出过那个地方,那是她出生到死的地方,她想回去都找不到路。”
宁珂也跟着红了眼睛,“盛冉,你想再去看看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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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坐上火车的时候,已经是一小时后,火车哐切哐切地驶入黑暗,又半个多小时后,火车到站。
她们做好决定后,就打电话给潘军,让他明天开学帮她们请一天假,打算第二天再祭拜一次盛冉她妈妈就回来,一天的时间绰绰有余。
到站后,离村子还有很远,大概有七八公里,两人在附近商店付了一百的押金,租个旧自行车,叮叮当当往村子骑过去。
车刚进村,狗吠就在村子上空此起彼伏。
天比较晚了,盛冉不想惊动村里的亲戚,就带宁珂去她小时候住的房子应付一晚。
这房子早就不用了,因为在村后的边边上,因为那里没住人,村里修路后也没通那边,盛冉妈妈死后,这房子就彻底空置下来。
盛冉之前打扫过,所以现在虽然简陋,但干净。
“只能这样应付一晚了,有点漏风,很冷,我们靠近点暖和些。”
破旧的床榻不牢固,一动就唧呀作响,床周边用布围起来也能挡风。
宁珂靠近盛冉,两人的肩膀紧紧靠在一起。
“对不起宁珂,我一时冲动就带你来这里,但其实也做不出什么改变,还让你住在这种地方。”
宁珂侧身,手搭在盛冉肩膀上。
“这不是冲动,这是了愿,不管做不做得出改变,我们先试试,也好让阿姨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
即使最后还是不好,但你已经拼尽全力了,以后再难过也只是因为你屋里改变,而不是后悔当时没有去做。
只要不留遗憾,就好。”
盛冉很喜欢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她说话,声音轻轻的,却直击人心,像一股温柔的暖流,就算她再怎么伤心急躁,也会温柔地包裹住她,会让她很安心。
“这是你住过最破的房子了吧?四处漏风。”
盛冉太熟悉宁珂在宁家小院的屋子,虽然简陋,但比起这里,好得不止一星半点。
“不是。从前冬天下雪,我在山上睡过一夜。”
盛冉诧异地睁大眼睛,想看她的表情,可是夜太黑,她什么也看不见。
“那年下雪前还下了一场雨,所以山上所有的树枝都湿透了,没法烧火取暖。夜很长,那场雪怎么也下不完,眉毛和睫毛上都起冰了。
听说那山上冻死过人,但是我没死。
盛冉,眼前所有的困难都会过去的,我们再忍忍,只要活着,没什么是不能改变的,现在无力改变的,以后也会改变,我会站在你这边。”
盛冉再黑暗中捧着她的脸,描摹她的眼睑和眼尾。
“怎么了?以为我哭了?”宁珂笑问。
“当时已经哭过了?”
宁珂否定,“当时也没哭,那么冷的天,哭只会更加消耗体力和热量。”
盛冉没问她为什么会在山里过一夜,也没问是什么时候,模糊间闪过的一道亮光仿佛告诉了她答案,但她没去捕捉,潜意识告诉她这件事背后有刀子,会刺伤身边的人,和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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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宁珂昨天晚上的开导,盛冉心情平静了很多。
大清早,她们吃了点带来的饼干和牛奶,就出发去娘家祖坟了。
其实她们也没想好去了之后要做什么,但先去吧。
宁珂甚至想过要不直接把盛妈妈接到北岗去,但是盛冉说北岗的墓地还没有找好,现在搬还不合适。
可是当她们到达目的地时,宁珂就看见不远处有四五个人正挥着锄头,他们面前的小土丘已经挖出了一个大坑。
宁珂担忧地看向盛冉,果然,盛冉咬着嘴唇眼底通红,她整个人都快碎掉了。
“你们在干什么!”
盛冉狂奔过去,推开为首的男人,张开手挡在他们面前,她浑身发抖,瘦弱的肩膀颤抖着耸立,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