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浑想,这才是真正的她。
是大晋的公主,是天潢贵胄,就算大厦将倾,那倒下去的也是雕梁画栋。
李昭鱼轻笑,看着贺浑,在他的惊慌中看到了自己的生路,是一条可以看到希望的生路,今夜是个意外,意外的让她彻底揭开了自己的面具。
她说:“再问一遍。”
贺浑轻声问:“什么?”
李昭鱼说:“再问一遍。”
贺浑喉咙滚动,几乎是无意识地听她的话,他问了刚刚问过的问题,“你想要干什么?”
李昭鱼把剑指着贺浑,外面忽地轰隆着雷声。
她说:“我要你···跪下。”
贺浑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但是他无需再询问,也无需再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因为李昭鱼的眼神中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就是在说,跪下。
他轻笑了一下,这次靠近并没有换来李昭鱼的后退,她不再退。
贺浑离她很近了。
李昭鱼看着他,在他的沉默中也没有一点慌乱,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雨声渐起,地面被打湿了。
贺浑握住她的持剑的手,跪在了她面前。
李昭鱼把剑放在他脖颈上,不是威胁,也没有半点危险,像是拿累了借他的肩膀搭一下似的。
另一手却又放在他脸上,像是观赏着一个精美的物件。
贺浑不喜欢她这个眼神,但是却没有动。
李昭鱼说:“贺浑。”
贺浑应声,“公主殿下。”
李昭鱼的玉蝉挂在腰间,她想了想,然后说:“是我。”
只这两个字,贺浑已经猜到了什么,但还是本能地询问:“什么是你?”
李昭鱼从他的眼神中就已经猜到了他那一瞬所思。
贺浑不是傻子,那被情爱笼罩下的警觉早晚是要浮现出来。
她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贺浑眼睛合上,又睁开,他看李昭鱼,“怎么不继续骗了?”
李昭鱼看着他,眼睛看向了他跪着的膝盖,轻笑了一下。
没有必要了。
她在听到贺浑那句“就算真的是她也不会怎样”时候便已经动摇,但是她仍留一丝疑心,她怕这是贺浑在试探她的陷阱,她过于警觉,但其实早就没有必要。
她没有想到贺浑会真的跪在她面前,但看着此刻模样的他,倒是也没有很意外。
贺浑想要站起,却又被那剑压下。
李昭鱼面上是笑着的。
贺浑觉得她这时候的笑是真心实意的,便心甘情愿的跪着了。
秋雨打在明窗上,丝丝的潮凉散进来。
李昭鱼开始摆上自己的筹码,“极乐香油每年进项我愿拿出一成给都护府,你不必再查下去了,我无意煽动民心。”
贺浑笑,“好买卖,我什么都不用做,便能得银子。”
李昭鱼说:“贺浑,我不要做你笼在凉州的雀鸟,边疆寥落,让我站在你身边吧,灵州可除,安西可定,大晋还能延续国祚。”
“这才是我心中所愿。”
贺浑看着她,很久,问:“然后呢?”
“你还是对世家朝臣和你的太子哥哥抱有幻想,他们已是百姓身上的跗骨之蛆,不除何以安天下?”
李昭鱼没有反驳这句话,但是她做出了另一句承诺,“若是太子无法扳倒皇后,若是世家仍旧压榨百姓,那你便亲手掀翻这一切。”
“我仍旧会站在你身边,我的身份会让你师出有名。”
“当初迎娶公主,也是有这样的打算吧。”
贺浑的手指划过剑锋,喂了一点血,点在李昭鱼的唇上,“遵命,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