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披头散发躲官兵的模样,十分惹人怜?
昔年朝中权贵夸她贵气天成、雍容典雅,难不成都是放屁?!
江晚璃的自我认知彻底垮塌,心绪落寞不想睡,孤身踱入院中赏月。
林烟湄深觉费解,外面很冷,江晚璃又惧寒,怎还出门了?
她不放心便跟了出去:“你怎么了?”
“没事。”
江晚璃不想说真话,怕小鬼笑话她。
况且,她也说不了真话就是了。
林烟湄没再问,只悄然伸出手,拨了拨江晚璃勉强缩进短了一截的袖管中的指尖:
“回屋吧。”
江晚璃往后退了些许,林烟湄近来老是不经意间与她拉手、推搡。
平日隔着衣料尚可,今时手指捏手指,她不太适应。
要知道,京中女女婚嫁蔚然成风,她这年岁也可成家了,怎好随便摸小娘子的手…
“手好凉啊,若执意待外面,我的棉衣给你。”
林烟湄察觉她不想走,立刻就要解外套:
“明日买件成衣吧,能穿很久,家里还有余钱。”
“别脱了,着凉。”
江晚璃软了心肠,推着她的背往回走:“进屋。”
小房虽是单间,但内里也有分隔,卧房与堂屋隔了半堵土墙,更挡风保暖了。
江晚璃拎过板凳坐在外间,问着林烟湄:
“土坯房防风,山间不缺土,为何向阳村无人盖,却都费心搭木屋棚?”
“因为木棚税少,土坯房税高,住不起。”
林烟湄想起旧日苦难就觉得心塞:
“以前劳役多,前些年北蛮侵略,抓流民充军,多有去无回。向阳村本有百余口,那以后只剩二十人,盖大房子给谁住?”
江晚璃眸色渐黯,她不记得流刑有附加的房屋税:
“慧娘是从军伤了腿么?”
“她早年就伤了,也因此逃过了充军劫数。村里打仗活着回来的,只有陆凤。她用军功换了自由身,是记挂村里老幼,才没搬走的。”
“都过去了。”
江晚璃后悔问这些惹林烟湄神伤的往事了,遂轻拍了拍林烟湄的肩头:
“困了就去睡,明早还要上学。”
“是啊,过去啦。”
林烟湄慨叹了声,转眸笑盈盈望着江晚璃:“青雾,谢谢你。”
江晚璃见她眼光笃定不似调侃,面露迷惘:
“谢我什么?”
“谢你买了这间房,达成了我多年的心愿。我若能求得功名,以后加倍还你。”
“不需你还,你救我一命,这些都是小事。”
江晚璃蹙起眉,郑重道。
林烟湄却格外拎得清,执着掰扯:
“遇熊那日,你还我了。即便是病熊,没你我也活不了。”
江晚璃拗不过她,起身直奔里屋:“那就以后再议。”
若她们俩还想维持交往,恩怨与利益往来总不该分得太清楚。
你不欠我,我不欠你,拿什么纠缠?
翌日天色响晴,接连几天都有太阳,厚重积雪渐渐消融。
腊月初,山路复通。
林烟湄与邻居借了板车,和江晚璃回了趟村子,搬运家中存粮和猫狗。
向阳村的大伙被困多日,得不到她家的消息,都很担忧,而今见人好端端回来,便过来聊聊天、帮帮忙。
之前家里没人,点雪和豆饼都是大家帮着喂的。
陆凤还备了块好狐皮,托林烟湄给慧娘带去,缝件御寒的袍子。
临走前,作为交换,她缠着江晚璃学了半日投掷石镞的技巧。
江晚璃颇有耐性,又懂得因材施教,点拨到位,是个名副其实的好老师。
一天往返实在折腾,林烟湄顾及到江晚璃大抵吃不消,就在村中歇了一晚。
转天清早,江晚璃得知山里有上好的杉木和柏木,非要怂恿林烟湄陪她去砍树。
村口,柳三娘碰见她们,就随口打听了两句,而后跑进村唤来了七八号帮工陪她们上山,半日就砍了好几棵大树,把板车装得满满当当。
大伙不知江晚璃意欲何为,皆好奇地问东问西。
江晚璃只勾唇笑笑,故意打哑谜,连林烟湄都瞒着。
直到腊月末,岁除将至。
手巧的慧娘缝了些讨喜的布偶拿去集市卖,江晚璃总算从她那堆破木头里扒拉出一件成品,抱着兴冲冲出门,撵上了慧娘:
“阿婆,一起去。”
“你这是…没丝弦的琴?”
慧娘仔细打量半晌,勉强认出些模糊的轮廓,哭笑不得。
江晚璃颇有些洋洋得意:“阿婆慧眼,正是。”
“穷乡僻壤,哪个买账哟?”
慧娘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我自有办法。”
江晚璃成竹在胸,底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