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转瞬。
傍晚,府衙外堆满了焦急等候的亲眷。
江晚璃自幼熟悉这番阵仗,是以早便来了,抢先占据大门阶前的一隅宝地,好能让林烟湄一眼瞧见。
随着鸣锣声响,铜锁落地,院中考生鱼贯而出,江晚璃挨个相面,等啊等,就是不见那熟悉的容颜。
直到,府外长街再度人迹寥寥,迟暮风起。
衙门前才显现两道背着木箱出来的瘦弱身影。
不紧不慢的林烟湄跟掌柜女儿边走边聊,无意间瞥向长街时,一抹熟悉身形过眼,她脚步骤僵,而后一步三颠地飞奔了出来。
“怎还来接了?就几步路,我以…”
林烟湄好不愧疚,她不知江晚璃会来,这才殿后躲避人潮的,哪知,这一等就把人晾这了。
“我闲着无事,在哪都一样。”
江晚璃连忙打断,不给她自责的机会,顺带朝掌柜家女孩招招手:“一起走。”
“来啦。”
女孩名唤春青,小跑两步跟来,满面羡慕道:
“湄儿的阿姊可真好,我娘都不来接。”
“大娘看店很忙呀,青雾阿姊不好比的。”
林烟湄心底无比欢欣,说话时语调特别轻快。
江晚璃边走边暗忖,这俩娃应考时估计发挥的不错。
“咳咳!湄儿!”
倏尔,长街后方传来一声呼唤。
林烟湄轻盈的步伐来了个急刹,惊诧又不敢置信地回头张望。
不看不打紧,这一回眸,方才还弯弯的眼尾,猝然落起了豆大的泪花:
“婆婆?!”
随即,她旋风一样冲了过去,把身侧人都抛弃了。
江晚璃的视线追着这阵风游走,只见寸瑶和林雁柔也相继现身街口。
一行人入城两日没动静,原来都等着这会子给林烟湄惊喜呢!
“哭啥?”
慧娘瞧见孩子扑来,便张开双臂等着,一把揽了人入怀。
“想您嘛。”
林烟湄也顾不得害臊,抬袖抹了泪,转眸看向寸瑶,又惊又喜:
“师傅师娘怎也来了?”
“慧娘记挂你,却行动不便。你初次远行,为师也忧心,再说你师娘多年没出镇子闷得慌,于是就合计着,一起套个马车来寻你。”
寸瑶近前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倒是没瘦。”
“还胖了的。”
林烟湄笑得可甜:“青雾阿姊很照顾我…”
说到这,她才想起被自己冷落的江晚璃,忙讪讪回头找,见人还杵在原地,便扬起胳膊挥了挥:
“阿姊,春青,你们来!”
好不容易等到邀请的江晚璃,毫不犹豫地过来了。
待人走近,慧娘松开林烟湄,眸光恳切地望着江晚璃,郑重道:
“这回多亏楚姑娘帮衬,老身谢谢你。”
先前她确实对人心存芥蒂,但江晚璃照料林烟湄的行动是实打实的,她今时也是真心感激。
“阿婆客气。”
江晚璃温存地寒暄几句,顾及天色将晚,便主动提议,带大家回客栈歇脚,也算给掌柜拉些生意,回报善举。
当晚,掌柜高兴,邀大伙一起围着圆桌吃了顿热闹饭。
酒在盏中绕过几轮,一群陌生人便天南海北的,聊得火热。
时近子夜,大家才歪歪斜斜地,互相搀扶着回房安歇。
慧娘和江晚璃与林烟湄挤了一间,只在隔壁给寸瑶和林雁柔开了间新房。
平生第一次沾酒的林烟湄,此刻醉醺醺的,神智不清,还成了小话痨,抓着慧娘絮叨不停:
“婆婆,跟您说,阿姊可厉害了,她会斗地痞无赖,还会写话本子换钱…”
“斗地痞?”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滴酒不沾的慧娘顷刻拧了眉,将探寻的视线转投江晚璃:
“有这事?”
江晚璃连连摆手:
“她胡诌的,只是在好心人相助下,和牙行讨价还价而已。”
“才不是!阿姊孤身杀了牙行一个回马枪,还…”
江晚璃暗道不好,赶紧倒杯热水,怼上她的唇:
“喝水解解酒,陈谷子烂芝麻别乱编排。”
慧娘不敢深信:“地头蛇强横,能躲则躲,忍一时不亏。”
“嗯。”
江晚璃腹诽,小醉鬼,可别叨叨了,她吃不消呀。
闭着眼囫囵喝水的林烟湄被呛到打了个嗝,再开口时居然转了话题:
“师娘病着还出远门啊,她今晚好反常,席间居然喝酒谈笑,没挖苦谁,也没用师傅打圆场…”
此刻,轮到慧娘急于捂嘴了:
“小祖宗,你睡觉吧!”
林雁柔就住隔壁,客栈又不隔音,哪能大咧咧评断人呢?
“不嘛,我还不困,婆婆,接着聊…”
“唉!”
慧娘扶额苦叹着,向江晚璃投出求助的视线:
“你帮我把她塞进被窝?我扛不动。”
江晚璃瞄着林烟湄四爪挂在慧娘身上的滑稽模样,笑着应了:
“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