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我是睡不着的,但凡醒过一次,我定是要睁眼到天亮。时间还不到两点,我的双眼炯炯有神,精神也有活跃的迹象。我偷偷掀开被子下了床,用手机照亮我的眼前路,找到曾经绘画时的工具,拿着它们款步走向了客厅。
从今年遇见廖国歆后,我就没有再给他做过一张画,而我也总是会在梦里遇见他。以往都是些我们之间的平淡故事,但今晚的梦让我记忆犹新,我会庆幸那只是梦。虽然我与他确确实实是在一起了,但我更希望他能活下去。
果然,我扔不下妈妈的话,我不可能义无反顾地与廖国歆在一起,因为我有精神病。
看着从卧室里顺出的一串钥匙,我拿着它打开了那间常年紧锁着门的房间。入目的还是如墨泼似的黑,我没有开灯,只是找到了记忆里,存在于角落里的那盏小巧的白色台灯。
我把它打开,亮黄的光源瞬间遍布在我的滑板上,我就坐在一张垫子上,开始绘画。
这副画我画了很久都不成型,怎样画都不满意,在落笔前我其实没有想法与思路,只一味地想要画廖国歆,所以此刻,我的笔尖完全被大脑牵引着走,画出来的东西让我惊骇!
是刚才那个梦,是奄奄一息的廖国歆!
我猛地将画纸揉成团扔出去,我不想让这样晦气的东西待在房间里。这张画出来的东西几乎让我暴怒,即便没有刻意描绘他躺在那片能够染红眼的血泊中,即便整张画纸上只有廖国歆一个人,但他的那张脸是永远骗不了人的。他被我画得那样惨,那是一张死人脸。
我关掉了台灯,躲在角落里发抖,眼泪不知为何又开始扑簌簌地掉,衣袖被它沾湿了。
东方的天迤逦着暗淡的潮红,天光就要大亮,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我颤动的身体慢慢舒缓下来,神经也不再紧绷。我抬手擦了擦脸上和眼角的泪,转头把台灯再次打开,拾起被抛掷的笔,重新开始在新的纸上勾勾画画。
没画完,只画出一个脸部轮廓,还是按照廖国歆的脸型来绘制的。时间已经将近单志霖起床去晨跑的时间,为了不与他在这个房间里撞面,我迅速收拾好自己,拿着坐垫离开。
岂料一出门,我就跟从卧室走出的单志霖打了个照面,我们二人面面相觑,不言不语。
“哥醒得好早,身体好些了吗?”他揉了揉眼,把额头上翘起的碎发努力压平,同时也在观察我身后的房间,不过我已经把门关上。
我掸了掸坐垫上的尘土,把它丢回沙发原处,随后烧上一壶热水:“比昨天强点儿。”
“那哥要不要跟我去散散步,今天外面的空气质量不错,很适合出去转一转。”
本能让我拒绝,可话到嘴边又突然变更了决定,我觉得我需要去人少的地方走走,而恰逢国庆之前,清晨的八大关就是不错的地点。于是我和他赶上地铁,前往八大关。
清晨的八大关依旧是适合散步的地方。路旁的树绿油油地遮挡大片天空,没有熙熙攘攘的游客和不绝于耳的欢声笑语,只有晨鸟掠过天空时传来的宁静。阳光还在努力穿透着。
单志霖小跑在我身边,我则是慢悠悠地行走着。我让他不必刻意等我,只说好在约定地点见面即可,到时候一起再去吃早饭。他嘴上一直说不放心我,像只精力充沛的哈士奇一样跑来跑去,超越我就跑回来,偶尔主动落后再撵上,依次循环,没完没了地浪费力气。
起初我好心提醒过,见他执拗,便也不再费口舌之力,随他的便好了,我只管走路。
但没曾想我与廖国歆还是这样有缘,同样的时间与地点,我们在熟悉的地方再次相遇。
身边的单志霖在见到廖国歆后,小跑着的脚也不抬起来了,慢慢地,他停下了脚步,面色看着颇有些尴尬难言,但还是转瞬即逝,像看见老朋友一样,对廖国歆打招呼:“嗨。”
廖国歆则拿出教师的一面,对单志霖的热情给予礼貌温和的微笑,并附带着点了点头。
“好巧,”单志霖笑道,“你平时也出来晨练吗,我竟然第一次在早上遇见你。”
廖国歆莞尔:“偶尔罢了,今天碰巧。”
他们交谈期间,我一直盯着廖国歆的整张脸看,脑海里闪过的是昨晚的梦。在廖国歆转头注意到我时,我骤然清醒,心中庆幸那仅是个梦,如今廖国歆完整又健康地站在这里。
我对廖国歆笑笑,他亦回之一笑,随后我们三人便沿着单志霖晨跑的路线朝一面走去。
和那天在一起吃饭时一样,我的话还是少得可怜,我们三人之间能谈得上来的,便也只有单志霖与廖国歆了。但不同的是这次单志霖并没有之前那次热情,能牵动的话题也同样跟我说话的次数一样少,不过相比我而言,他完全可以算得上是我们之间的话题小能手。
“今年你们学校里国庆放假几天?”单志霖扭头去看廖国歆,“我提前打听打听。”
廖国歆失笑:“领导还没给通知。再说我只是个任课老师,不是导员,很少去关注。”
单志霖发出一声感慨:“那很糟了。”
他像是被打击到心情,廖国歆连忙去安慰道:“大概也得八天吧,毕竟两个假期碰在一起了,你若是想要回济南,时间完全够用。”
“可恶啊,”单志霖哀嚎,“破中秋能不能不要总是去舔国庆啊,活活舔没两天假!”
廖国歆浅浅微笑,我在一旁无动于衷。
“那老师假期在家做什么,练书法吗?”
在单志霖问出后,廖国歆回答前,我瞥了廖国歆一眼,他目视前方,步伐稳慢,嘴角还挂着笑:“不知道啊,总不会出去旅游的,国庆假期人太多了,像在青岛本地也会很挤,大概就只是待在家中吧,像你说的练练字或是看看书,再不济还能带着小猫去麦岛逛逛。”
从廖国歆开始说话后我就全神贯注地倾听着,听他这样说我好惊讶:“墨墨回来吗?”
他看向我:“还没,这不快入冬了,我妈要给我捎床被子,顺便会把墨墨一起带着。”
我了然点头。
“有时间可以带着晴天来找墨墨,它们两只小猫应该能玩在一起的。”他说。
我依旧是沉默点头。
这段路走了大半个小时,我们才齐聚一家早餐店,凑合着吃了一顿早饭。老板娘很是热情好客,见我吃得最少,调侃我小鸟胃,我便有些臊得慌。可怜我实在是吃不下,怕到时把人家店弄脏,敷衍地扫了两口,麻溜离开了。
单志霖是在下午离开天虹的,临走前他说国庆假期前就不来了,我也没表态,随他便。
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时辰,我又想到天还未亮时待在那间房里作画的事情,于是心怎么也降不下去,就像廖国歆还在我眼前站着,我觉得自己有必要起床去把那幅画像填充完整。
当我走到门前时,我习惯性地上钥匙,却发现门竟然没有锁,我这才意识到从早上离开后,这间房间就是敞开的状态,顿时心中隐约有一个声音在头脑中不停地环绕: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