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潘西没注意面前人的反应,还在研究礼裙是什么材质。
“我们小时候第一次和德拉科打魁地奇自创的项目叫什么?”
“干什么?莫名其妙,我没有被调包。”潘西这才意犹未尽地移开目光,她不敢跟芙蕾对视,“我只是…”
“你们在这里!”德拉科的到来打断了潘西的话,他像巡视领地般走来,脸上是他不加掩饰的傲慢。潘西被打断后也并没有表现的生气,只是罕见地沉默了,德拉科没有注意到这些,继续自说自话,“噢,小芙…暑假过的怎么样?”
“还不错。”没来由地想到坎特伯雷之旅,这让芙蕾突然想要大笑,但她忍住了。
“瞧瞧这群人,真不知道我父亲为什么邀请那么多…背景不够光鲜的家伙。”
大家都听得出来他暗指什么,潘西只是讥讽地笑笑。
光鲜的标准是什么?血统纯度?家族金库的大小?芙蕾感到嗤之以鼻,见潘西没什么反应,她的教养促使她得接住德拉科的话题,芙蕾微微颔首,“德拉科,舞会很盛大。”
目光没有焦点地掠过他昂贵的礼服。
“当然,马尔福的标准。”
空气里弥漫昂贵的香水味、食物香气和一种只有芙蕾能闻到的无形的、令人窒息的陈腐感,乐队演奏者优雅但刻板的华尔兹。
趾高气昂的成年纯血巫师们谈论着“古老”、“荣耀”和“血统纯度”,而年轻的那一辈则模仿着长辈的姿态,眼神或空洞或傲慢。
从刚步入大厅开始,芙蕾就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的含义:评估、算计、欲望,几位衣着考究的夫人带着适龄的儿子不经意地靠近。
先是某位显赫家族代表,芙蕾好不容易想起他的名字——博克先生,他举起酒杯示意,语气带着商人般的精明:“沙菲克小姐,你父亲近来可好?听说你在霍格沃茨的成绩斐然,真是家学渊源。不知对未来的社交规划,是否有初步的想法,博克家族一向欣赏沙菲克这样稳健的盟友。”
他将“社交规划”和“盟友”说得极其自然,仿佛在谈论一桩生意。
芙蕾维持着完美的礼仪微笑,还没来得及回应他,西奥多·诺特眼神不自然地朝她靠近了,身旁跟着他的母亲,诺特夫人脸上堆着过分热情的笑容,眼神却锐利地扫过芙蕾的礼服,“亲爱的沙菲克!真是出落地愈发耀眼了,我儿子西奥多一直很仰慕沙菲克,”她轻轻推了推身边表情略显木讷的西奥多。
“你们年轻人应该多交流交流,毕竟像你们这些血统纯粹的年轻人,才是巫师界的未来支柱。”
在这些人眼中,她不是芙蕾,而是一个名为沙菲克的香饽饽,他们渴望的是沙菲克家族的人脉、血统带来的光环加成,未来支柱,稳健盟友,芙蕾只听到赤裸裸的物化和利益交换。
她敷衍了几句,内心却对这种将人视为家族棋子的腐朽逻辑感到有些厌恶。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试探性的寒暄,芙蕾转过身面对潘西和德拉科,那两人的表情都很耐人寻味。
“你看到刚才诺特夫人和博克的眼神了吗,简直要把你生吞活剥了,”德拉科突然话锋一转,“说明你是今晚最炙手可热的,沙菲克的人脉和地位,让他们眼红的要命。”
“我不认为这是什么好征兆。”芙蕾握着高脚杯的手悄悄用力。
“你可以好好挑挑了,谁作为你社交的对象,诺特家底蕴不错,博克家更有钱。”潘西这时候搭上腔。
她分析的头头是道,仿佛在评估拍卖品,脸上是浑然不知的参与意味,可以看出她将其视为自身价值的体现和一场值得投入的游戏。
芙蕾对潘西的话感到不快,她不想把自己当作资源一样拱手相让,拿起一块精致但毫无食欲的小点心,又轻轻放下,“你觉得他们是真心欣赏我的才智,还是仅仅把它们视为…一项提升资源价值的附加属性?”
“你知道的,纯血家族都是这样——”
潘西话还没说完,一个打扮精致的男生打断了她,不知道是哪个家族的后代,他显然是在一旁偷听久了,一副得意和兴奋的样子,“欣赏才智?当然重要!但血统和家世是根基,没有这些,再聪明也只是…也只是像格兰芬多那个万事通一样,你们应该知道她吧?好像是叫什么格兰杰?一个值得利用的工具罢了,难道你还指望他们因为你的善良或是独特见解来巴结你吗?”
话音刚落,潘西就谨慎地瞟了一眼芙蕾,对方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了,就连刚刚都没怎么说话的德拉科都看上去有些紧张。
完了,提什么不好非要提那个麻瓜种。潘西在心里替这个男的捏把汗,身旁这个僵硬的家伙马上就要火力全开了。
“你所说的话彻底暴露了你思想的贫瘠和被同化的深度,也许在你看来,脱离血统和利益的纯粹欣赏与追求是幼稚可笑的,你不仅认同这套腐朽的规则,还主动维护它,”芙蕾的嘴角是一抹极淡的微笑,她慢慢地凑近对方表情因这番话而难看的脸,“是啊,这也是他们眼中未来的你,该成熟一点,学会像欣赏一件古董花瓶一样,去评估比自己强上数百倍的人金库有多深,族谱有多长。”
芙蕾不再看向他,目光投向舞池中那些同样在扮演“完美继承人”的年轻男女,她的话语像冰锥,像毒药,一点一点地侵蚀内心,刺穿了男生精心维持的社交面具。
他脸色难堪地哼了一声,转身融入另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团体中。
风暴暂未平息,卢修斯·马尔福就带着他标志性的、被家族光环镀了金的傲慢姿态走了过来,他似乎刚接受完几个小人物的巴结,下巴抬的更高了。
“芙蕾,看来你今晚情况不错,诺特和博克都围着你转,”他假笑着,眼神扫过芙蕾,“毕竟沙菲克家的女儿,配得上最好的…选择。刚刚还有人跟我提到,沙菲克最近几项投资眼光很准,马尔福很欣赏这种稳健。”
“是不是?德拉科?不过我需要提醒的是,我们没有必要和泥巴种走得很近,这对我们这些纯血家族的发展来看并没有什么好处。”
卢修斯突然转向德拉科,对方如梦初醒般点了点头,“是,父亲。”
他刻意将家族合作与个人关系混为一谈,仿佛芙蕾的价值完全依附于沙菲克家族的产业表现。
芙蕾看着他,在宴会厅辉煌的灯光下,德拉科苍白的脸上因为父亲的存在而变得有些傲慢。最好的选择是什么,是姓氏最古老,金库最满,还是最能维护他们那套纯血至上的脆弱自尊。
芙蕾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招惹过卢修斯,或许是日积月累地被叫做纯血叛徒,也或许是因为赫敏与德拉科他们吵架的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
她迎上卢修斯的目光,又将话题转向德拉科,一种难以言喻的怒意油然而生,她的声音穿透了舞会的喧嚣:“除了‘马尔福继承人’这个头衔,除了你父亲灌输给你的那些仇恨和偏见,你,德拉科·马尔福,你自己想要什么吗?你敢想吗?你们那个被家族荣光塞满的脑袋里,还有空间容纳一点属于你们自己的东西吗?”
卢修斯脸上的假笑瞬间粉碎,被震惊和羞怒取代,德拉科只是在喝南瓜汁让自己假装没听见,他知道芙蕾因为父亲的话生气了才故意呛自己,毕竟马尔福重视亲人是出了名的,不过这些话听上去确实让人伤心。
卢修斯见自己儿子还在喝,他气氛地用权杖戳了戳德拉科,德拉科只好放下高脚杯,不太想去和芙蕾对视,“我就是马尔福,马尔福的荣耀就是我的荣耀,我想要的就是维护这份荣耀,让那些泥…麻瓜…”
他在泥巴种和麻瓜种之间无法抉择时,卢修斯接过了话茬,“让那些肮脏的泥巴种和纯血叛徒永远匍匐在我们脚下,这难道还不够伟大吗?难道要像你那个泥巴种朋友格兰杰和救世主波特一样,整天做些哗众取宠、自取其辱的事情才算有想法吗?我们是纯血巫师,芙蕾。”
泥巴种这个词像毒液一样喷射出来,试图用最恶毒的侮辱将芙蕾拉回“阵营”,也掩饰自己言语深处被揭露的空虚和恐慌。
听着那恶毒的称谓,芙蕾的眼神瞬间结冰,怒火在冷静的外表下熊熊燃烧,这不仅是对赫敏和哈利的侮辱,更是对她所珍视的一切价值的践踏,而德拉科,只是一具承载父亲野心的空壳。
“伟大?卢修斯先生,你甚至不敢直视自己的灵魂,只能用家族的外壳和对他人的仇恨来填充你内心的巨大空洞,你们恐惧思考,恐惧面对那个剥离姓氏后一无所有的自己,”她顿了顿,看着卢修斯因愤怒和难堪而扭曲的脸,一字一句清晰道,“至于格兰杰和波特,嘲笑他们,那只是你们这群寄生在祖先枯骨上灵魂早已枯萎的可怜虫,唯一能发出的掩盖自身无能的尖啸罢了。”
卢修斯被彻底激怒,目?欲裂,声音因暴怒而颤抖,“你这个叛徒!你被那个泥巴种彻底蛊惑了!别忘了你的姓氏!没有沙菲克,你什么都不是!你今晚的荣光,你的一切,都拜它所赐!”
“没有沙菲克,你什么都不是”,如同最后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芙蕾心头,她印证了她最深的焦虑,也浇灭了最后一丝对这个圈子的归属感,他们只认这个姓氏,但芙蕾想要让姓氏变成桂冠而不是血统的锁链。
芙蕾忽然笑了,那笑容不是冰冷,而是一种带着看透一切的释然和挣脱枷锁的轻盈,她优雅地将手中一直未动的高脚杯放在旁边的桌上,动作轻柔却充满仪式感,仿佛在放下一个沉重的王冠。
“也许吧,卢修斯先生,但至少我意识到了这姓氏的重量,也渴望去证明芙蕾·沙菲克的价值,至于你们…”她最后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再无半分旧日情谊,只剩下彻底的疏离,和淡淡的怜悯,“祝你们永远活在姓氏的阴影里,将那空洞的荣耀视若珍宝。这舞会的空气,充满了腐朽的气味,令人窒息。”
不再理会卢修斯想要进一步反驳的意思,芙蕾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白色的裙摆划过大理石地面,决然地穿过衣香鬓影的人群,那些虚伪的恭维,精明的试探,空洞的微笑,此刻在她耳中都化作了腐朽墓穴中的回响。
潘西倒显得有些担心,跟着芙蕾走向那扇通往花园的沉重侧门,推开门的瞬间,夜晚带着青草,泥土和自由气息的凉风汹涌而入,瞬间驱散了身后那令人作呕的甜腻与陈腐。
“芙蕾!”
芙蕾闻声回头,潘西提着裙摆急匆匆跑来,脸上是说不出的担忧,她站住脚步等她,“怎么了?”
未被魔法穹顶遮蔽的真实夜空,繁星点点,星空之下,潘西紧紧攥着裙子的一角,她其实很想说我跟你一起,一起去哪里,不知道,一起干什么,不知道,只是想和你一起。
但她犹豫了,家族不允许她那么洒脱,也不会允许她那么肆意地去与大人物对峙,所以她只是在芙蕾疑惑的目光下,离她不远不近的距离,“没什么,开学见。”
芙蕾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那灯火辉煌的牢笼,提起裙摆,步履坚定地踏入未知却充满生机的夜色之中,身后,潘西怔怔地望着那个背影,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无力地接受对方的离去。
赫敏,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腐朽最响亮的耳光,自由不在血脉,而在敢于挣脱的勇气里,沙菲克,从今夜起,芙蕾想赋予它新的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