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何暖最先发现了昏迷在客厅地板上的母亲。
弱小的女孩触摸着何婉的额头,发觉她发了高烧后,惊慌失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一遍又一遍地敲响着父亲的房门,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实在没有办法了,她找到家里的座机电话,按照父母平日里教导的那样,拨通电话,呼叫了救护车。
然后便一路提心吊胆地来到了医院病房里。
何婉仍然紧闭着眼睛,手背扎着针管,连接着一大瓶点滴。
脆弱的何暖就这么守护在母亲病床前,强忍着,含着汪汪泪水的眼睛就这么盯着母亲看,期盼着她能够快些醒过来。
期间,她也拨打过好几次父亲的电话,可就是无人回应。
她早上看见了父亲挂在门口衣架上的大衣,这是父亲常在冬天穿出去的大衣,因此她便知道父亲昨晚回了家,并且还没有出门。
可在救护车抵达之前的那段时间,何暖不知道自己敲响了多少遍房门,不知道大声呼喊了多少遍“爸爸”,可就是得不到帮助。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独自将母亲搀扶到了沙发上,然后恐惧着等待救护车的到来。
所幸经过医生检查后,母亲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过度伤心,又因为彻夜未眠,发高烧昏倒过去而已,只要挂了点滴,休息几个时辰就能清醒了。
何暖此刻很想去寻找那个不知所踪的男人,可是母亲躺在病床上,也离不开她的照顾。
两难之下,何暖最终还是决定等到母亲醒来,听听她的意思。
***
一直不吃不喝坚守到了夜晚来临,何婉终于缓缓从噩梦中睁开眼来。
何暖喜悦着,软糯的问候声围绕在她的耳边。
而何婉第一眼看见的是女儿清澈干净的笑容,心情顿时也好多了。
何暖将今日的经历全部告诉了何婉。
何婉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气急败坏。再联系自己昨晚在酒局门口的所见所闻,她对那个无情的男人顿时没了任何爱意,甚至全是责怪和恨意。
她怨愤那个男人终究还是没办法坚持住自己的本心,终究还是陷在了村子外面的花花世界里,终究还是犯下了大部分已婚男人都会犯下的错误。
既然都这样了,倒不如趁早做个了断。
何婉就是在病床上,考虑清楚了这段婚姻最后的结局。
她向来都是个清醒大胆的女人。
当初选择和杨忍冬这个乡村穷小子结婚的时候,她便是清醒大胆的,她就已经考虑清楚了这段婚姻的未来。
现在,未来真的如她当初所想的那般发展着,因此她也没什么可惜的。
她知道,唯有和这个表里不一的、可怕的男人彻底断绝了来往,她才能在趁着东窗事发之前制止这段失败的婚姻继续朝着恶意的方向发展。再趁着这个男人还没有暴露出更加可怕过分的一面时,她必须赶紧带着何暖跑路。
于是,大病初愈后的何婉,在那个男人尚未察觉到她心思之前,默默收集好了一切证据,最终时机成熟,气势汹汹地带着女儿起诉离婚。
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没给那个男人任何反抗的机会。
最终,法院将房子和女儿全都判给了何婉,将贪污的罪责以及三年有期徒刑判给了杨忍冬。
何婉亲手将男人在家里的一切物品清理出家门,抹杀掉了男人在这栋房子里的一切。
女儿似乎对父亲的离去也没有一点悲伤,她依旧沉浸正常的生活和学习中,继续热衷于自己的舞蹈梦想,在冬日里发光发热。
虽说杨忍冬是净身出户,留下了一定的钱财保障,但何婉清楚,要是自己不出去工作的话,这份保证肯定是维持不了几年的。
因此当了七年家庭主妇的何婉再次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她重操旧业,在镇上租了间小屋,开了一家面包店,收入还不错,早出晚归的。运气好一点的时候,一天吆喝下来也能赚个几百块钱。
她的手艺十分优秀,面包店的生意很快便红火了。
何暖有时也会来店里帮忙,在店门口表演才艺,帮忙拉客。
母女两齐心协力,将就着将日子过到了何暖高中毕业那年。
考上北城大学后的何暖,在努力提高专业能力的同时,也一度疯狂在校外寻找兼职,赚取外快。
因为自身的形象优势,何暖找到的工作差不多都是一些平面模特之类的。行业内都很看好这个小姑娘,多次向她抛出橄榄枝,想签约她成为正式的模特,但最终都被何暖婉言拒绝了。
兼职只是为了维持生活,何暖的梦想终究还是登上剧院舞台,跳着她喜欢的舞蹈。
秉持着这样一颗滚烫的初心,同时在母亲的大力支持下,何暖顺利进入了北城剧院,收获了一份稳定的工作。
对于一个刚入行的舞剧小演员,北城剧院并没有因此苛刻何暖,经纪人曹金雪总是为何暖争取着各种表演机会,让何暖的名声在圈子越来越响亮。
随着演出表现的机会变多,何暖收到的薪资报酬自然而然也在提升。
何暖每次将工资寄回家里的时候,都能感受到母亲言语中的骄傲和开心。
然而,好景不长,何暖终究还是被迫辞去工作,跌落舞台,成为了这片雪地上的无名流浪者。
倒也不是无名,毕竟她还有满北城的流言蜚语、恶意诽谤。
***
父母离婚时,外面飘飞着大雪。
从镇上表演返回村子遭遇车祸时,外面也飘飞着大雪。
丢掉工作后,在街上迷茫流浪时,也是一个大雪飘飞的冬夜。
而现在,她就站在楼道里,亲眼看着那个带给她痛苦回忆的男人缓缓上楼的时候,外面依旧飘飞着大雪。
难道她真的注定跟冬雪有缘吗?
她简直不敢相信,时隔多年后,竟然在这么个地方,和那个男人重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