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红檐坐在镜台前,铜镜中映出略显疲惫但难掩春意的面容。裴不澈站在她身后,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动作轻柔地为她梳理着昨夜纠缠的青丝。
“今日陛下寿宴,阿檐可要打起精神来。”裴不澈俯身在她耳边含笑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昨夜是我孟浪了。”
孟红檐从镜中瞪了他一眼,脸颊不由自主地泛起红晕:“殿下现在说这些有何用?快帮我看看这发髻可还端正。”
裴不澈接过她手中的玉簪,小心翼翼地插入发髻。他的动作比画眉时熟练许多,毕竟是常年带兵的人,手上功夫不差。
她左右端详一番,始终觉得不合适,又叫来银儿重新梳妆。
裴不澈坐在旁边把玩她的手道:“方才那个发髻梳得不是挺好吗?”
红檐解释道:“今日是陛下的寿宴,京中四品以上官员及皇亲国戚都要入宫为陛下贺寿。近来陛下要上下节俭,那不能穿得太招摇,免得落人口实。也不能穿得太简单,失了礼数。”
“穿个衣服而已,还这般麻烦。”他不甚在意抱怨道。
孟红檐道:“有时越是不起眼的小事,处理不妥当,越是容易耽误正事。”
“娘子,别这支芙蓉步摇可好?”银儿从妆奁里取出支步摇在她发间比划道:“素净又得体。”
孟红檐点头:“行,银儿你看着弄吧。”
大致梳好了发髻,正要别上发饰时,裴不澈起身绕到红檐身后,接过银儿手中的发饰道:“我来吧。”
银儿不大放心地看了眼裴不澈,还是应了声是,去给孟红檐上妆了。看到她高低不一的眉毛,银儿捏着螺子黛,欲言又止:“娘子今儿真真是起早了,眉毛画得那么丑。”
言罢,裴不澈手中发饰在孟红檐头顶上一顿,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
孟红檐笑意咧到耳根,转身抬眸道:“殿下也快去换身衣服吧,这里有银儿在。”
裴不澈幽幽望了银儿一眼,把发饰交给她,转身去换衣服了。
银儿恭敬接过发饰,指尖微微发颤。她偷眼瞧着裴不澈离去的背影,待那玄色衣角消失在屏风后,才长长舒了口气。
“娘子看着气色真好。”银儿将发饰斜插入鬓,铜镜里顿时漾开流霞。她声音压得极低:“昨夜娘子和殿下……”
孟红檐耳尖倏地烧起来,玉簪在妆台上敲出清脆的响声。她骤然绷直脊背,像只被惊着的狸奴:“银儿,胡沁什么?还不快些梳妆。”
银儿抿嘴笑着,蘸了玫瑰膏子的指尖在她耳垂轻点:“娘子耳坠子都红透啦。”
孟红檐咬牙:“再说扣光你的月银。”
“是是是,我闭嘴。”银儿伸手打嘴。
“阿檐。”裴不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已换好朝服,玄色锦袍上绣着银线云纹,腰间玉带衬得他肩宽腰窄,气度不凡。
孟红檐迎上去,为他整理衣领:“殿下今日格外俊朗。”
裴不澈目光落在她颈间的红痕上,孟红檐连忙拉了拉衣领遮掩。
孟红檐嗔他,走向衣柜:“殿下觉得我穿哪件合适?既要庄重又不能太过招摇。”
裴不澈跟过去,从衣柜中取出件湖蓝色织金襦裙:“这件如何?衬你的肤色。”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正好能遮一遮脖子。”
“裴临安!”孟红檐作势要打他,却被他一把揽入怀中。
两人笑闹间,门外传来裴觉恭敬的声音:“殿下,夫人,车驾已备好,该启程进宫了。”
孟红檐收敛了神色,整了整衣襟:“知道了,这就来。”
“虽已入春,但外头还是有些凉,多穿点别着凉了。”裴不澈为她披上狐裘披风,手指在她颈间流连片刻:“阿檐,最近宫中不大太平。无论发生什么,记得跟紧我。”
孟红檐握住他的手,点头道:“我明白。”
裴不澈扶着她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向皇宫的方向。孟红檐透过纱帘望着街景,马车忽然停下,传来一阵马的嘶鸣声。
“诶哟——”头因惯性重重地磕在车壁上,红檐捂着脑袋叫唤了声。
裴不澈忙伸过去查看她的状况,语气严肃道:“裴觉,外面怎么回事?”
“殿下恕罪。”裴觉勒停马,马车外是嘈杂的争执声,裴觉急促的声音透过车帘:“殿下,前面是国子监学生拦路请愿,把朱雀大街堵得水泄不通!”
孟红檐揉着额角的手忽顿,悄悄掀起车帘一角,只见前方乌压压跪着数百名青衫学子,高举的素帛上隐约可见墨迹淋漓写着“欺君之罪当诛”“女子为将祸乱朝纲”等字样。
“国子监的学生又来掺和什么?”裴不澈声音压得极低,手指在膝头轻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