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老夫人,夫人,小姐回来了。”门外传来一声下人的通传,堂内的众人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尚且还空荡荡的门口。
施老夫人更是不自觉的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上好的丝绸帕子在她的手中皱成了一团球状物。
雪白的衣角率先落在门边,施霁雯迈进门,在众多或好奇或打量的目光中,从容不迫地行了个礼。
“霁雯向父亲、祖母、母亲问安。霁雯不孝,深更半夜回府,扰了父亲、祖母、母亲的好梦。”
“快起来,快起来。”不等其他人作何反应,施老太太赶忙心疼地开口,她的身体前倾,双手不由自主地前伸,若不是因为年岁较长,行动不便,众人毫不怀疑她会亲自上前,将还跪着的施霁雯扶起。
“母亲,大姑娘这不是回来了嘛?”张如濛连忙起身,扶着施老太太重新在位置上坐好。
“是,是,我太激动了。”
“霁雯,还不上前给你的祖母看看。”施盛轻咳了一声,用眼神示意施霁雯上前来。
施霁雯福了福身,迈着步子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施老太太的身前。
“瘦了,也高了。”
施老太太眼含热泪,慈爱的目光在施霁雯的身上流连,不愿离开,那宛若枯枝般的双手紧紧地抓着施霁雯的肩膀,尖细的指尖将施霁雯肩膀处的衣服扣出十个小洞来。
施霁雯吃痛,但她只是眉头微皱,在老夫人还未看到时,便重新控制好了自己的表情。
“母亲,”张如濛自然地拉过施老太太的手,“大姑娘这一路回家想必也是诸多劳累,这夜已深了,大家一直聚在这里也不太好,明日大人也还要上朝,大姑娘呢,我安排几个丫头婆子将潇瑜院收拾出来,再指派几个丫头日后伺候大姑娘,母亲呢,您就先去歇息,大人也是,您看看二姑娘困得直打哈欠呢!”
张如濛这一提点,众人的目光顷刻间便落在缩在角落里的施霁烁。
她的哈欠打到一半,还维持在张着嘴的模样。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困意一下子少了大半,她默默地闭上了嘴,朝着身旁姜姨娘的方向缩了缩。
“是了,还是如濛你周到。”施老太太将目光从施霁烁的身上收回,“那霁雯便交给你安排了。”
……
黑蒙蒙的天逐渐泛起了鱼肚白,晨光熹微,洁白的云层被描上了一层金边。
施霁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入目便是身下榻上那繁复好看的镂空花纹。
“大姑娘醒了,老夫人说大姑娘昨夜回府劳累,可以多睡一会儿,今早的请安就给大姑娘免了,晚饭再去她那儿吃,再好好的叙叙旧。”
好听的女音从门口处传来,施霁雯循声望去,只见一不过十七八岁的丫鬟正端着一盆水迈进门内。
她记得这人,是昨夜父亲的续弦——张如濛拨给自己的丫鬟之一,似乎名唤玉璧。
“大姑娘还未起身,二姑娘和郎君若是想进来,待奴婢前去通报一声。”
施霁雯拨开床幔,只见一名穿着打扮与玉璧相似的丫鬟迈着轻巧的步伐走了进来。
“大姑娘,二姑娘与郎君方才来了。”
施霁雯看向这名丫鬟,她记得这似乎是拨给她的另一名贴身丫鬟,应该是叫作流苏。
“大姑娘您离府许久,可能有些忘了,二姑娘是姜姨娘所生,名唤施霁烁,小的时候,您也牵着她放过纸鸢,而郎君……”玉璧朝着一旁的一名小丫鬟使了个眼色,那名小丫鬟便心领神会地将施霁雯今日所要穿的衣服拿了上来。
“是航儿吧!”施霁雯接过玉璧的话。
“是,大姑娘的记性真好,确实是知航少爷。”玉璧从小丫鬟的手中接过衣裙,要替施霁雯穿上。
施霁雯沉默地看了眼玉璧手上的衣裙:“我自己来吧,你们服侍我穿,有点不习惯。”
清澈的茶水在洁白的杯中宛若剔透的晶石,氤氲出的淡淡茶香直往人的鼻息里钻,施霁烁囫囵地抿了一口,便匆匆地将茶水放下。
她紧张地朝着面前坐着的施霁雯看了一眼。
姨娘说,大姑娘是老太太的心尖宠,夫人膝下无子,也不会再有孩子,霁雯和知航虽是先夫人留下的孩子,但先夫人没了,那他们便是记在夫人的名下了,昨日看老夫人和夫人的表现,必然不会亏待这位大姑娘,那么自己和姨娘便一定要和她打好关系。
“烁姐姐很紧张吗?”施知航瞧着坐立不安的施霁烁,小声地问道。
“没,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施霁烁悄悄地调整了自己的坐姿,只有那越来越快的心跳提醒着她,自己紧张的事实。
施知航与施霁烁的悄悄话做的并没有特别隐蔽,施霁雯自然是看的一清二楚,但离开施府这么久,自己缺席的这些年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说实话,她的心里也是有点没谱儿……
“我……”施霁雯思考良久,试图打破此刻有些尴尬的气氛,但话一出口,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还是施知航机灵地接上了施霁雯的话语:“姐姐出门在外这么久,有没有遇到一些好玩的事情呢?姐姐不知道,我在家父亲管我管的可严了,先生天天抓着我读书,我还要天天向父亲汇报功课,我每天面对的只有功课,都没有什么机会出去看看,姐姐好不容易回来,可要好好与我们说说外面的世界。”
还好,家人还是家人,他们并没有很排斥自己。
施霁雯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淡笑来。
……
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霍言策半倚在床榻之上,他半阖着眼,喉结轻轻滚动,良久才缓缓睁开,漆黑的眼瞳宛若夜色下的大海,深的令人看不见底。
霍言策转动眼珠,看向桌面上摇晃的烛光。
“世子。”云叔推开房门,径直来到霍言策的床前,而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他,“国公爷寄来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