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霁雯恍若未闻,素手提了墨笔便在纸上飞速地写起了药方。
“如此漠视性命之人,怎可配作医者?”家仆不依不饶地上前。
施霁雯垂眸,手中的笔墨未停。
莫晏只轻轻拨开家仆:“祈玉,不要这样无礼,怎么说也是姑娘家,你这般倒是过于无礼了。”
“在下听闻施姑娘医术高明,医者仁心,便慕名而来,只是施姑娘同这传闻似乎不太一样,也罢,传闻只是传闻。”
施霁雯漠然地听着莫晏的话语,她尚未开口,宋初韫便先替她不平起来。
“你这话是何意?医曰令你于后列候之,你却无礼至此,越次插队,更妄议其医德,实乃寻衅滋事。”
莫晏好似才刚看见一旁的宋初韫,他不耐地皱起眉来,上下扫了眼宋初韫,便不屑地移开目光,一旁的家仆心领神会地上前伸手,企图拉开宋初韫。
“你们怎敢……”
丫鬟欲上前护住宋初韫,自家姑娘这次出门只是慕名求医,并未带上家丁,眼下姑娘身边唯有自己一人。
“莫少……兄?”
言子淮心念着施霁雯此处病患众多,匆匆地将药方递给了玉璧之后急忙赶了回来,一脚刚刚踏入,便看到了这样一幕。
莫晏惊讶地看向言子淮,他曾在言府见过言子淮,自然认得人。
“旧相识?”施霁雯终于将头抬起,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莫晏,便扭头看着言子淮。
言子淮低声回道:“鸿胪寺少卿莫晏,当今阁员莫兆之子。”
“好友?”施霁雯微挑起眉,静静地看着言子淮。
言子淮轻轻摇头:“不是,不过在言府见过一两面。”
施霁雯唇角轻扬,缓缓绽开一抹笑来:“他未着官服,你也未唤他官职,那便是不知。”
“言兄也是慕名而来?”莫晏的视线在言子淮和施霁雯的身上来回扫视,随即笑了起来,“不像。”
“今日恰好得闲,我便来帮帮雯表妹。”言子淮上前几步,若有似无的站在了宋初枳与莫晏的中间,“倒是意外在这里遇见足下。”
“这不听闻贵人赐了块牌匾过来,便慕名来开开眼。”莫晏含笑看着言子淮,只字不提方才之事。
“这样。”言子淮点点头,看了眼乌泱泱的人群,“方才闻令纪言莫兄染了重疾,这疾……”
“无碍,不过是祈玉忧心如焚,将我的病说的严重了些。”
言子淮微微颔首,声线虽和缓却无端的像带了把看不见的刀:“这般,我原以为莫兄重疾在身,不得已逾越礼法。”
莫晏含着笑,言子淮此言看似为自己着想,实则是在讽刺自己方才那逾越之举。
若不是他言家出了个首辅,自己要看在那言岱的份上多掂量几分,还轮不到这言子淮在自己面前这般说话。
未等他说些什么,其家仆率先一步走出朝着宋初韫跪下身来。
“祈玉救主心切,得罪了姑娘,这便向姑娘赔不是。”
宋初韫冷哼一声,没有理会。
莫晏拧起眉来,阴翳的目光像是一条吐着芯子的蛇,缓缓地缠上宋初韫。
“既是言表哥旧识,那替郎君看看本也没什么。”施霁雯嘴角噙笑,“不过济草堂繁忙,郎君方才似乎也觉得霁雯医术不精,医患之间,信为至要。君既疑霁雯,以为霁雯术未精,吾实有诸多可学之处。霁雯之医术,仅足为黔首黎民疗些微常疾耳。闻君之仆言,君之疾情稍复,霁雯恐力有不逮,实难胜任,还请见谅。”
来个医馆,病没有看着,如今还被人赤裸裸的驱赶,莫晏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整张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初韫!”
熟悉的嗓音从人群中传来,宋初韫扭头看去,只见宋初回正奋力地从人群中向内挤,而在他的前方,正站着气定神闲的霍言策。
“兄长?”
宋初韫忙唤着自己的婢女前去帮宋初回。
“兄长?”
莫晏咀嚼着这两个字,阴沉的脸上划过错愕。
他不认识宋初韫,但他认识宋初回,知道这庆国公府的世子。
言子淮不禁微微一怔,平和的眉眼闪过一丝惊讶,他无奈的笑笑:“雯表妹这小庙倒是来了许多大佛。”
“倒也谈不上大佛。”
施霁雯倒是很镇定,她将宋初韫的药方递给了她的侍女,让她拿去找玉璧,同时再简单的交代了一些话语,随后有条不紊地替下一名病患把脉开方子,甚至还示意挡着病患上前看病的霍言策往旁边让了让,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
“初韫,发生什么事了?”宋初回好不容易挤过人群,第一件事便是上前查看宋初韫。
“兄长,我无事。”宋初韫摇了摇头说道。
“今日既然医馆病患众多,那我便改日再来叨扰施大夫了。”
一转头的功夫,不知莫晏何时换上了如沐春风的笑容,他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地同宋初韫微笑点头,谦和有礼地离开了此处。
宋初韫撇嘴:“倒是走得快。”
霍言策含笑看着宋初韫:“你莫不是还想留他共食哺?”
“才不要!”宋初韫扭头,却瞧见一抹水色的身影自眼前划过。
她的脸一红,正了神色朝着言子淮行了一礼:“今日多谢公子。”
她悄悄抬眼,作出一副大家闺秀温婉端庄的模样:“不知君乃何家之公子?异日小女子定当亲至贵府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