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最后一缕霞光被吞没,更鼓声里,侍卫换了三班,新来的年轻侍卫杵着枪,枪杆深深的陷入溅了血液的青砖缝隙,被迫染上一点暗红的色彩。
高涣提着食盒走过,暗红漆盒里飘出鱼汤的鲜味来。
“这陈大人怎么还跪着呢?”高涣朝着午门外看去一眼,忙将手中的暗红漆盒递给身边的小太监:“这鱼汤你速给陛下端去,莫误了时辰。”
小太监小心翼翼的接过漆盒,一眨眼便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
高涣收回目光,抬起脚步,走至陈御史的身边。
陈御史跪了许久,滴水未进,挺直的脊背已在不知不觉中弯了下来,身下的血迹已经干涸了,但依旧泛着腥味,唯有膝盖周边的血迹依旧鲜红刺目。
他睁开眼,干裂的嘴唇正欲张开,见是高涣,冷哼一声,又闭上。
“大人这又是何必呢?”高涣向身旁的几个小太监使眼色,小太监立马上前,欲扶起跪着的陈御史。
“阉人休要碰我。”陈御史用力一甩衣袖,挣脱开两个小太监欲扶起他的手。
两个小太监一下子僵在原地,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是了,他们手脚重,会怠慢了大人,奴才来扶大人,大人这伤得赶紧找大夫治治。”
高涣挂上一副谄媚的笑容,示意几个小太监退后些,自己便上前想要扶起陈御史。
“汝等阉人,身带尿臊,近之令人作呕。”陈御史向来看不起这些太监,哪怕是高涣,也丝毫不给面子。
高涣脸上的笑容很快便僵住了,他收回停在半空中的双手,慢悠悠的站直了身体:“大人这话,可有些侮辱人了,奴才们再令人作呕,那也是伺候主子的,打狗也要看主人不是?何况奴才就是好心,看大人伤势过重,想要扶大人一把,大人这就有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
陈御史抬起头,眼中红血丝密布:“阉人误国,这次若不是你们这些阉人献计,陛下怎会如此着急让太子监国?”
“大人这话就有失偏颇了,这旨意是陛下下的,陛下是奴才们的天,奴才也不过是为陛下分忧,这分明就是陛下自己想做的事,何况这太子监国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大人何必与陛下置气?”
“荒唐!陛下正值盛年,有违祖礼,况且太子尚未成长,资质尚且中庸,未经历练,不懂治国之术,怎能如此着急监国?”
“大人此言差矣。”高涣轻飘飘的吐出话来,“太子殿下乃人中龙凤,颖悟绝伦,想必监国一事,也是能够手到擒来。”
“荒唐!”陈御史猛的扬起手来,重重的一巴掌落在高涣的脸上。
嘴里涌上一股腥味,高涣的半张脸很快便肿了起来。
“干爹!”
身边的几个小太监着急了,高涣却猛的一抬手,制止几个小太监的动作。
这一巴掌似乎用尽了陈御史的所有力气,下一秒,天地旋转,他的眼前一阵发黑,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咚”的一声砸向了青砖地面。
“给他找个大夫。”高涣伸手往嘴角一抹,鲜红的液体便映入眼帘。
陈御史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嘴里有个地方在那一瞬间被牙磕破了皮。
“这些食古不化的老迂腐,披了几年官服就分不清主子了。”
嘴里的腥味渐浓,疼痛在嘴里蔓延开来,高涣忍不住“嘶”了一声。
“这陈御史真是不识好歹,干爹好心好意来扶他,他不领情也就罢了,还伤了干爹,干爹怎么还给他找大夫?”其中一名小太监狠狠的朝着倒下的陈御史啐了一口。
高涣毫不在意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陈御史,他青色的官服已沾上了血污和尘土:“我们做奴才的,总要尽心尽力伺候好主子,主子有烦心事,我们尽上一份心,一份力也是应该的。”
身后忽地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青石径上一团靛蓝影子跑的东倒西歪,最后几乎是栽倒似的扑跪在高涣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