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你不年轻,其实还是年轻的。如果你现在死了,媒体头条报道的肯定是英年早逝。你觉得不年轻只是跟十几岁,二十几岁比较,但是很正常,因为文艺作品都更喜欢展现那段日子。那些作品潜移默化地影响你,好像如果十八岁不难忘,人生就没有价值了。”
楚箐箐说:“媒体不仅要报道我英年早逝,还要把我素颜领奖、嫌弃大导、片场骂街,这辈子的作品全部翻出来做个人生回顾。说不定还能把以前和你喝多了在街边坐石墩的事情都翻出来。”
沈居安笑了起来,“好可怕。你要活久点。”
“肯定死在你后面。”
“会的。去我葬礼的时候可以穿得隆重些送我一程。”
不知不觉他们之间说话又七扭八拐地没了遮拦,楚箐箐拉回话题问:“那你这些年在做什么?”
对方举起手做了一个按下快门的动作,“摄影。”
楚箐箐挖着刚刚端上来的提拉米苏,点点头,“行,老本行。”
“私房摄影还有一些婚礼录像什么的。”沈居安说着,从手机里调出几张照片递给她,“我其实跟你不同,我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一眨眼就过了30。31的时候我做了三场婚礼跟拍,新娘的妈妈问我多少岁,我才突然发现我31了,又问我结婚了没,我说没有。她说:‘小伙子,抓紧时间啊!我家新郎才28!’当时我才发现自己好像不是很年轻了。”
“你也挺听劝的。”楚箐箐看他,“这不是回来抓紧时间了。”
沈居安愣了愣,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之后笑,“去琢磨剧本吧,琢磨我这些做什么。”
“我不琢磨也会有人琢磨的。”楚箐箐耸耸肩。
对面不说话,喝咖啡。
“你有联系林春和或者陈宜良么?”
“没有。”
“也是。除了谢煜你大概谁都没联系。”
沈居安说:“我不知道能说什么。”咖啡见了底,他向后靠在靠背上,“你们的近况网络上一搜就有了,见面了好像也只能说,‘楚箐箐,我看了你的电影,拍得特别好。’如果只能这样就感觉怪没意思的。”
“那沈居安的近况网络上搜得到吗?”楚箐箐反问。
“要是真的能搜出来,那只能说明我出大事了。”沈居安还能开玩笑。
只把过去的一两件事简略交代,服务员路过,他没再深说,伸手招了招示意,在甜品页定了份外带的海盐柠檬蛋糕。楚箐箐问他怎么不点堂食,沈居安说:“带一份给谢煜。”
“你有跟他说吗?”
“说什么?”
“什么都行。”
“没有。”沈居安眨了眨眼睛,手指摩挲着左手手腕上的腕表。大学时买的机械表,离开的时候没带走,前几天在书桌里翻出来,看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这件来历。没想到依旧在走秒计时,拿去修表行做检查,修表师傅说这得是经常保养才能保持这么良好的状态啊。他垂下眼帘,看着移动的表针,语气清清淡淡的,“不是很想说。
“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人生不如意十常□□。”
“你如果真的接受了就不会跑回来找谢煜跟你拍电影。”她很笃定。
对面依旧波澜不惊,只问:“你问他了?”
“关心关心。”
“好吧。”他还是挂着惯有的笑,平淡随意,“我没有完全接受。我只是知道我不如意这件事其实再普通不过了,就像明天下雨一样普遍。”打包好的蛋糕放在桌子一角,沈居安点头致谢,方才未说完的话继续下去,“箐箐姐。”他用上了许久以前的称呼,“我不是没有难过的时候,不过那都很正常,也过去了。看到你拿奖的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我一帆风顺下去,是不是也能捧下朗德海、银象又或者是蒙斯特,声名大噪然后风光无限,但是幻想不具有任何现实意义。我有空思考如果,不如想办法多拍照片,挣点钱活下去。”
楚箐箐看着对面的人,突然觉得自己经年之后又一次认识沈居安,“我有想过你不会再回来拍。”
“我也有想过。然后发现我只会拍电影。”沈居安起身,拎起蛋糕同她挥手,“我先走了。”
谢煜开门时,沈居安正要把手指放在识别器上。对方很是惊讶地看着他,而后弯了眉眼,“你怎么知道我要回来了?”
“我在窗户看见你走进院子了。”
“眼睛真好。”白色的盒子提到他眼前,甜香从其中溢出,“我还以为你闻到蛋糕的味道了。”
他接过蛋糕,问:“和师姐聊得怎么样?”
“挺开心的。”沈居安换着鞋子,“感觉她没什么变化。”
“她这几年都在磨新剧本,和编剧不知道改了几稿了。演员都重新挑了几批,也没谈定下来 。”
“师姐要求一向高。”
“高啊,林春和最懂了。他上次跟她合作的时候天天跟我倒苦水说楚箐箐一点同学面子都不给他,卡了几十次,他怀疑自己不会演戏了。”
沈居安很是惊讶:“但是我看他片里的表现挺好的啊。”
谢煜几乎是不留情面地哈哈大笑,“好吗?林春和听到你这个评价估计要哭了。他被卡了几十次才过的那次根本没被楚箐箐剪进去!”
“从……从艺术追求的角度来说,也不是不能理解……”沈居安到底是没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