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月过去,沈居安的信终于姗姗来迟。
谢煜借了把裁纸刀裁开信封,几张照片立刻掉了出来。他拿起照片端详,是沈居安第一次的偷拍和那日在红墙下的游客照。照片里的人穿着黑色长羽绒服,纷飞的雪花落在发梢,谢煜在里面直视着镜头,胶片特有的光影效果在此刻被过滤成一种柔和的老旧气息,连带着他的面无表情都显成一种沉默的温柔。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确是英俊的,在沈居安的镜头里。
随着照片来还有一张信纸,沈居安的字是标准好学生的字,一手行楷端正到潇洒,他用几十字解释了为什么他的信姗姗来迟——因为他把谢煜留的家庭地址弄丢了。当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弄丢,毕竟沈居安的手并没有任何问题,这里的弄丢指向一种更加戏剧性的结果:谢煜的字被磨损了。“我回到家才发现你的字被袖子磨掉了,只剩下一点点痕迹,我拼不出全部信息。所以只能寄来学校。”
很荒唐,谢煜应该生气,但他却笑了,因为沈居安在那句话旁边画了个哭脸。
信的最后一段颇为好笑,沈居安写:“回来这么久,我一直等你打电话过来,我就可以再问一次你的地址,但你没有打。不会是我的字也被磨损了吧?那我要换一只笔了。”
最后的落语是平安健康。
那个电话在谢煜的笔记本里留了几十天,最后还是被拨向他的主人。谢煜收了信,一整天的课都心不在焉,脑子毫无动静,只有手在机械着记录着黑板上的重点笔记。放学时下雨,他没办法骑车回家,司机在门口等着,谢煜上车在后座拿出手机,拨通电话。雨声和人来人往的交谈声全部被隔绝在车外,沈居安的声音被无线通信过滤得很轻。
“喂。”
“或者你真的要换一支笔。”谢煜说。
对面笑了起来,沈居安的声音昂扬了些,“好好好,我会换的,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沈居安重返燕城考试时,谢煜和舟市艺考机构的老师见了面。他坐在桌子对面,培训老师的容貌和声音有着超乎年纪的年轻,“所以你想从现在开始训练但是目标是国艺?”
谢煜点头。
对面毫不保留的露出一副他在异想天开的表情,但出于礼貌还是没有说明,只是委婉地说:“如果你愿意复读一年,还是可以的。”
“太迟了是吗?”谢煜直接点明。
他开门见山,老师也不再客套,直说:“太晚了。你已经高二,明年这个时候你就要去考试。况且就如你所说,你只有周末的时间能进行训练,这也就意味着你的训练时间非常短,无论如何计算也只有一百天左右。百天从零开始冲刺国艺,你是文化生,不懂国艺在艺考里的困难程度,制定这样的计划……我说实话,异想天开。”
谢煜倒是不意外。
前几天收集信息的时候他便顺手把国艺考试难度也一并分析了,正如培训老师所说,足够异想天开。但谢煜不想继续等下去,所以他点头,然后说:“没事,先试试。”
签名,交钱。谢煜过上了没有休息日的日子。周一到周五在学校上课,周末两日在机构进行培训。白天学文化课,晚上背台词。他从小到大都是懒散性格,一下子如此勤奋,生物钟适应不来,吃饭时都能睡着。
报培训班的事只瞒了两周。谢若飞坐在沙发另一头,看了他许久,最后叹了口气,走了。徐康乐问:“你真的要去?”
他翻着台词本,点头。徐康乐问:“为什么?”
还是那副说辞,“体验一下另一种生活。”
最后还是没拗过他。
徐康乐手写了一封说明书给老师说明谢煜的情况,希望调整他的学习安排。班主任拿着那封信,看着站在面前的谢煜,道:“我和你爸妈通过电话了,你真的这么打算?”
“是。”
班主任神情复杂,说出来的话带着劝慰,“你还年轻,有些事看的不够全面。你的条件是很好,可世界上好的路那么多,不只有那一条路。”
“我想去看看。”谢煜没反驳,但也没接受,“好的路很多,这条也不见得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