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冬入春,继而入夏。谢煜以艺术文化总分第一的成绩录取国艺。
先给培训机构的老师报去好消息,而后给沈居安通电话。沈居安笑着说恭喜恭喜的声音像过年时满大街的贺岁歌曲,明明隔着屏幕,谢煜却毫不费力地在脑海里勾勒出对面笑容满面的模样。
其实报考过程并不算一帆风顺。
三月份校考出成绩,当时他还在吃饭,页面刷新出来那一刻手抖了一下,匙羹跟碗边相碰,叮的一声。校考全国第五名,谢煜给培训机构的老师通电话报喜,对面比他还兴奋,连连说你发挥得不错啊,然后又安慰他接下来文化课多多用功,过了普本线就一定能录取。
回学校时班里的同学都聚过来问他排名,毕竟各大艺校表演系历来就是明星摇篮,谢煜又是这理科班里唯一一个走艺考的。邻座的女生递给他一块榛子夹心饼干,谢煜接过随口叼着,刚从书包里翻出笔袋和早读资料,就听见举着书遮脸假装读书的女生,在背后悄悄问他,“仙子,你考得怎么样啊?”
她一开口,周围读书的声音都低了两度。
这个时间点肯定不是问开学测的成绩。谢煜咽下饼干,也学着她那样举起书装模做样地挡着自己,“你问我艺考?”
“对。”
谢煜张开左手。
“5?”女生问。
“国艺全国第五。”
“——天啊!”女生还没发出感叹前桌的男生就大声应了一句,“仙子你太牛了吧卧……”还没说完就被谢煜拍了拍肩膀,班主任就站在门口。
磨磨蹭蹭地把早读磨完了,谢煜一边喝着牛奶一边解答着周围同学的问题。
你们考什么?声台行表。什么是声台行表?就朗诵,形体,表演,声乐。这届国艺收几个人?二十。那你肯定能录取吧?不一定,还得看我文化成绩,文化过本科线才行。你在我们班了,还能不过吗?我们要保持冷静战斗到最后一刻,不能得意忘形。
邻座的女生拆了一包饼干推到他面前,谢煜没客气,说了句谢谢就捡了一块吃。女生也吃,一边吃一边问他:“你为什么想去学表演呀?”
“物理太难了。我一辈子也超越不了爱因斯坦。”谢煜说得情真意切,“人要学会迎难而弃。”
“然后你就打算去当男版海蒂拉玛?”女生问。
“谢谢你帮我树立奋斗目标。”谢煜点头。
最后一百天的冲刺,谢煜抽空给沈居安打电话时对方正在足球场上放风筝。沈居安的笑脸挤在屏幕里,上一次在国艺门口见面之后他们才加了好友开始打视频电话。当时谢煜拿出手机扫沈居安的二维码半开玩笑,“我以为你会坚持老派作风,不开这些。”
“怎么可能,我再怎么说也是新时代好青年。”
而好青年现在在另一端切换手机摄像头,巨大的蝴蝶在天上肆意飘摇。蓝的天白的云绿的地红的蝶,被远处的人用看不见的丝线拽着,一派好风景。
“你在干什么?”谢煜问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我在跟林春和放风筝。”沈居安切换回摄像头对准自己,微长的头发被风吹得乱飞,他随手捋开脸上的发丝,露出一张青春无限的脸。“他本来不想放的,但是我说他这是在浪费春光。他说不过我。”
“我才是在浪费春光。”谢煜扬了扬手里的习题册。
“紧张吗?”
“紧张。”谢煜点头。
“高三是什么感觉?”
“随时死又随时活,一直看不到尽头。”
“人生其实也是啦。”沈居安躺倒在草地上,乱糟糟的短发在他后脑勺下铺出一朵黑色的花,“叔本华那句话怎么说,人的生存就是……”
谢煜的声音随之响起,“一场痛苦的斗争,生命的每一秒钟都在为抵抗死亡而斗争,而这是一场注定要……”
“胜利的斗争。”沈居安截了他还未接完的后半句。
“你比叔本华乐观。”谢煜笑。
沈居安在屏幕里看着他,凑的很近,镜头带来的畸变和过近的距离造成的线条扭曲并未使沈居安的面容变得丑陋,反而像是卡通漫画里故意夸张了的人物面部线条,依旧青春得明媚。
“会胜利的谢煜。”沈居安说,“一切都会很顺利,就像春天过后是夏天一样。你会顺利考完试,拿到漂亮的成绩,进国艺学表演,成为一个很棒的演员……总之相信我。”
“你有什么保证吗?”谢煜也凑得很近,从摄像头里跟他对视。
屏幕里的人眨了眨眼睛,然后压低声音,“我把对你的祝福写在风筝上,拜托它告诉太阳。要太阳保佑你如愿以偿。”
远处响起他的名字,沈居安抬头看了看,而后转过来对他挥挥手,“林春和找我了。拜拜,一切都会顺利的,别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