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忆谙看着门外黑压压围成一片的侍卫,终于明白自己真的被软禁了。
不过父亲倒也没有完全断了她和外界的联系,虽然她出不去,但是她想见谁,门口的侍卫都会帮她找来。
徐忆谙终于在晚上见到了她的另一个贴身侍女扉儿。来不及诉说重逢的思念,徐忆谙急切地问她这两个月南京到底发生了什么。
扉儿把她知道的从头到尾详细说了一遍,徐忆谙细细理了一番思绪,终于明白了今天的一切发生的缘由。
李自成占领京城后,崇祯皇帝殉国。太子和他的两个弟弟下落不明,消息传到南京,南京群臣以为太子已经被李自成抓获甚至已经遭遇不测。国不可一日无君,兵部尚书马士英联合她父亲,将崇祯皇帝的堂兄福王朱由崧迎接到南京称帝,改年号弘光。本来大位以定,以弘光皇帝为首的南方君臣可以继续抗击李自成,甚至挥师北伐。但是太子朱慈烺的出现打乱了一切计划,他让朱由崧的继位变得名不正言不顺,甚至会引发朝廷的内斗。正因为如此,父亲才会如此排斥太子,他不愿意甚至不敢承认朱慈烺就是真太子。
想到这里,徐忆谙觉得脊背发凉。如果连父亲都不敢承认朱慈烺是真太子,那么朱由崧就更不敢了。他以藩王的身份坐上了皇位,怎么会允许前朝的太子出现呢?
她想起父亲的话,第二天上朝就要将此事奏明皇上,顿时觉得冷汗直流。
“扉儿,我要见哥哥。你快去找他来见我!”
徐翊谌到的时候已经快二更天了,皓月当空,月光如水般泄进徐忆谙的房门。
他似乎很是疲惫,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全然不如白天那般意气风发。不过见到妹妹,他还是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着:
“大晚上的找哥哥有什么事啊?刚想和你嫂子亲热亲热,扉儿那丫头来的倒真是时候。”
徐忆谙不想理会哥哥的调侃,开门见山:“哥哥,都什么时候了。明天父亲要带太子去见……皇上,我们得想个办法啊。”
徐忆谙显然还不习惯称呼这位福王为“皇上”。
“怎么了?只许你挂念情郎,不许哥哥陪陪你嫂子是吧。”
徐翊谌看着妹妹急得脸都泛红了,终于决定不逗她了:“不就开个玩笑嘛,想让你放松点。”
“福王的事我听说了,他既然捡漏当上了皇上,大位已定,就没有换人的道理了。皇后的位置你怕是坐不上了。”
徐翊谌没有理会妹妹听到这话时犀利的眼神,接着说道:“但是我相信父亲,他会保护好太子的。明天我随他们一起进宫,会帮你盯着点,不会让他出事。至于以后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另外有件事,你得想清楚。也许以后朱慈烺连太子的身份都保不住,你还愿意嫁给他吗?据我所知,马家就要上门提亲了。马銮风虽然比不上朱慈烺,但也是兵部尚书的公子,家世不比我们差。而且他是真的喜欢你……”
徐忆谙抬头看向哥哥,眼中透露着坚定:“哥哥,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吗?我认准的人是不会放弃的。”
“当初哥哥你要娶嫂嫂,与父亲闹得这般厉害,最后不是也把嫂嫂娶回家了吗?如今,我也一样。”
徐翊谌与扬州沈知府的女儿沈清棠本是青梅竹马。三年前,沈知府牵连进一桩大案中,他本人被判斩首,妻儿皆没入官府为奴。徐翊谌到婚龄时,父亲要为他另择佳偶,但是他却只想娶沈清棠。他花费大把银两,走通了好多关系终于把她赎出来,并把她带回家,告诉父亲他要娶她。徐弘基不愿意,他可以念在与沈大人的交情的份上给沈清棠一笔钱让她离开,但绝不能容许一个身在贱籍的女子嫁入魏国公府辱没门庭。徐翊谌告诉父亲,他自请从家谱中除名,宁愿做一个普通百姓,也要娶她为妻。徐弘基勃然大怒,父子二人一度僵持了几天,但最终徐弘基做了退让,沈清棠还是嫁进了徐家。崇祯十五年四月,南京城十里红妆,魏国公府以最高规格迎娶沈清棠进门,徐翊谌没有让他的妻子受一点委屈。
徐忆谙的话让徐翊谌回忆起了从前的风流韵事,他有些满意地点点头:“我明白了,不愧是我的亲妹妹。”
“你放心吧,明天我会看好我妹夫的。”徐翊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你嫂嫂等得该着急了。”
“多谢哥哥了,哥哥快回吧。”徐忆谙看着哥哥的样子,心想着急的人明明是他吧。
徐忆谙走到门前,月光已经铺满了整个庭院。她闭眼静静感受这一抹清辉,心中暗自许下一个愿望:希望月光照耀下的每个人,都能够幸福平安。
第二天一大早,徐弘基便与徐翊谌进宫去了。徐忆谙吩咐屏儿跟着他们,看看太子被关在了哪,等他们出宫回来就报告给她。
从清晨等到中午,徐忆谙没有等到回信,却等到了一个她不想见的人。
她本来正在案前看一卷书,却觉得总有人在盯着她。猛一抬头,一个男子正笑意盈盈地斜靠在门前。
“谙儿回家了都不知道来看看我,你可知我有多想你。”马銮风见她抬头,便跨过门槛走了进来,“让我看看大小姐又在看什么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