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豆糕口感绵软,甜而不腻,是用去年自家种的本地小绿豆做的,先用井水浸泡一晚脱壳,然后放到蒸屉里蒸到一捏就散的程度,倒出来趁热捣成绿豆泥之后揉散、过筛,得到细腻的绿豆粉,再加淡奶油、白砂糖,放茶油用小火慢慢翻炒至出沙、不粘锅为止。
放凉后再往里加一点茉莉花粉揉搓均匀,这样做出来的绿豆糕会带有茉莉的清香,爱吃别的口味儿的也可以往里面加果干,再用模具做成各色形状。
红豆饼有软皮和酥皮两种,里面的豆沙馅儿很软,沙沙的,没有粗糙感,吃进去的那一瞬间就感觉它们融化在口腔中,非常细腻、香甜,配上松茶的清香,拿他们以往所品所尝的跟这一比,顿时就显得糟糠起来。
张清让想起家里的几个侄子侄女都爱吃甜食,这绿豆糕和红豆饼正合适,于是开口问乌桃还有没有,其他人也都齐刷刷地看过来。
绿豆糕和红豆饼不比其他,做多了吃不完也是浪费,所以乌桃并没有做多少,除了自家吃掉的和今天拿出来待客的,每样就剩下七八块,她用保鲜盒装给了张清让。
“多少钱?”
“就几块糕点而已,不用钱。”
“那不行,我们有规定,不能白拿人民群众的东西,”张清让坚持要给,“我加你微信吧。”
“……”扫付款码就可以了。
“我觉得跟你很投缘,想交个朋友,留个微信方便以后联系,可以吗?”
都这么说了,乌桃也不好拒绝,而且她不讨厌张清让,“可以,我扫你。”
张清让把手机上的二维码递过去,两人就这样加了好友,乌桃的头像就是蹲在家门口的一只耳。
在众人喝茶闲谈的空当,李水琴已经在后头厨房杀鸡宰鸭,把饭都做好了,她喊众人进去吃饭,“这雨还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你们光喝茶也不能饱肚子啊,既然到了我们家,好歹吃顿饭再走。”
香味飘出来,即使吃了不少茶点,可这饭菜的味道实在是太香了,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又统一看向张清让,等她指令。
乌桃也知道,这一行人以张清让马首是瞻,她要说不行,其他人也不敢去吃,于是说道:“粗茶喝了,淡饭也总归要吃一顿才说得过去,走吧,再尝尝我们乡野的其他风味。”
张清笑了笑,“那回头把饭钱一并算上。”
“随你。”
他们有八个人,加上乌夏林就是九个,李水琴开了家里过年才会挪出来的大圆桌,她热情招呼大家入座。
因为时间不够,就没有炖汤,做的都是炒菜、蒸菜,从山里带回来鸡枞菌也跟家里养的走地鸡一块炒了,非常香。
其中有一道清蒸鱼,鱼身扁平,鱼鳍细长、尾端颜色鲜红,看不出是什么品种,肉质却极其鲜美,跟上好的东星斑比起来也不逊色。
其他人不用说,连张清让都是第一次吃,不由好奇:“这是什么鱼?”
旁边的乌桃只能停下啃鸡腿的动作,为她答疑:“学名不知道,我们本地管它叫银山宝。”
“银山宝?”
“嗯,它的鱼鳞形状和颜色都很像银锭子,尾巴又跟红宝石一样鲜亮,所有才有的这个名字吧。”
乌夏林也想起来了,“我刚还纳闷看着眼熟,原来是银山宝啊,这鱼也有好些年没人找到过了,桃桃你在哪抓的?”
“之前去大泉口的时候看到有,我就顺手抓了几条。”她家后院有养鱼的小池子。
“你去大泉口了?自己去?!”乌夏林一惊一乍把其他人都给吓到了。
张清让皱眉,“大泉口是什么地方?”
乌桃刚想轻描淡写地遮过去,乌夏林就已经跟个大喇叭似的把什么都说了。
“大泉口就是我们村里那条河的源头,离我们这挺远的,没有路直通,只有山道可以走,听老一辈的人说那条道经常有眼镜王、五步蛇、三角线出没,我们村里靠捕鱼卖鱼养家的男人都不敢自己去大泉口,桃桃你是多大的胆子,就敢一声不吭往那边跑。”
为这事,李水琴都不知道念叨了乌桃多少回,可乌桃有自己的打算,乌家庄的地下水受污染严重,她既然有灵泉,就总该为这片土地做点什么。
大自然是可爱的,它造就的小生灵也很可爱,它们很愿意拿东西跟她交换,她也喜欢这种互利互助的共生模式。
张清让对乌桃也表示出超乎寻常的关心,“以后不要自己一个人去危险的地方。”
“有事才去的。”她不想被误会成是调皮捣蛋或者喜欢冒险的热血青年。
“那也应该找人同你结伴去。”
“……知道了,下回注意。”心想这人管的可真够宽。
张清让又皱眉,“还要去?”
这是有多重要的事,才这么不管不顾地独自往那么危险的地方跑。
乌桃肯定不能跟她说实话,正好看到盘子里死得很安详并且已经被吃掉三分之二的银山宝,给了她一个瞎胡扯的好理由,“想去多捞几条银山宝回来试试能不能人工养殖,这鱼肉你也觉得挺好吃的吧?要是能养殖的话,以后我就能靠它发家致富了。”
张清让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摇头失笑。
在她看来,乌桃并不像是缺钱的人,先不说山上种的那些石斛和草药,单就刚刚周局长给转过去的那笔茶钱,对一般农村人来说,那可是巨款,可乌桃并没有露出任何激动的神色。
很快,众人就吃饱了,饭菜都被吃得干干净净,盘里只剩下一些菜汁。
乌桃帮着李水琴把碗筷收进厨房,才带客人去后院看他们很感兴趣的银山宝。
池水清澈见底,几尾成人巴掌大、银光闪闪的鱼悠闲地在水中游动,一点都不怕人。
众人都怪道:“都说水至清则无鱼,这银山宝在池子里也能养活?它们都吃些什么,鱼饵?鱼料?”
乌桃从旁边的花盆里拔了一把细长嫩绿的青草丢进去,几条鱼马上就游过来疯抢,“它们就吃这种长在大泉口附近的青草,别的都不吃,而且它们对水质要求很高,稍微浑浊一点都不行。”
“所以搞大批养殖的话,投入成本会很高。”张清让一句话就打破乌桃想要靠银山宝发家致富的美梦。
“试试呗,养几条自己吃也不错。”
“确实……”张清让点了点头,又问,“剩下这几条,打算出售吗?”
“……”
是谁刚才说不让她去危险的地方,怎么现在又打起鱼的主意了,当官的果然虚伪。
“不卖。”
“就要一条,我有个小侄女很喜欢吃鱼,前两年生了场大病,做化疗让她很难受,胃口也不好了,不过要是做了鱼的话,就算再难受她也会吃一点。”张清让还打起了同情牌,生病的是她表哥的女儿。
“白血病吗?”乌桃是根据机率猜的。
“嗯。”
乌桃拿网兜捞了两条出来,在用塑料桶装水的时候,趁其他人不注意就从指缝漏了两滴灵泉水进去,主要是为了让银山宝能活到张清让到家。
至于其他的,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祝你的侄女能早日康复。”
“谢谢。”张清让拎过装了鱼的塑料桶。
乌桃又进账一笔。
看完了鱼,外面的雨也小了,众人便打算下山离开,走之前从李水琴口中知道乌家有炮制好的铁皮枫斗。
除乌夏林外,其他人都买了点,倒是想多买,无奈没有货。
李水琴把乌桃拉到一边,小声说道:“你去年摘回来的那朵灵芝不是磨成粉了?要不也卖了吧,反正留着也不吃,时间长了还长虫。”
“……你可想清楚了,灵芝也卖的话,我们家可没有什么值钱的了,以后你还怎么跟你的老姐妹们炫耀。”
“哎呀,买卖要紧!”
“……”
“要不是怕他们拿不动,我还想把家里的大米卖几袋给他们,家里的大米多好多香啊,吃饭的时候他们还夸来着。”
“你够了啊,家里的米本来就不多,我过两天还要酿酒,你别瞎搞。”
“所以让你把灵芝粉卖了啊。”
在李水琴的要求下,乌桃只能把唯一的灵芝粉卖给了张清让。
她单独给乌夏林拿了几罐百花蜜,“这是之前梅婶跟我预定的,我就不单独给婶子送去了,劳烦夏林叔带回去吧。”
梅婶就是乌夏林的老婆,预定这事是乌桃瞎说的,不过是为了让乌夏林面上好看,别空手回去,又不能让张清让一行人发现他收礼。
乌夏林是个粗人,也是个人精,他觉得乌家桃桃是入了省城这几位的眼,尤其是张部长,微信都加上了,以后说不定是他要靠着乌家桃桃。
“你梅婶就爱喝兑了蜂蜜的水,说是养生,她跟你说的时候没给钱呢吧?多少,我给你转过去。”
乌桃当然不会要他这个钱,“梅婶已经给过了,”就算现在昼长夜短,但七点钟天也暗了,她催促道,“趁着雨小赶快下山吧,天要黑了,雨天路又滑,不好走的。”
家里只有三把雨伞,就只能委屈部分人穿雨衣、戴斗笠下山了。
乌桃跟张清让合撑一把伞,两人挨得很近,张清让手里提着东西,路上也问了不少问题,大部分跟乌家庄有关,少部分是关于乌桃的。
“大学在哪里上的?”
“北京。”
“一毕业就在那边工作?”
“嗯……”
“回到村里生活,还适应吗?”
“没有什么适应不适应的,我本来就是农村人,土生土长。”
“就没想过考研或者考公之类的?”
“没考上。”
“谈对象了吗?”
“……你是问以前还是现在。”
“看你乐意回答哪一个。”
“有过,分了,现在,单身,”乌桃看到了停靠在三岔路口的越野车,一共三辆,“到了,上车吧,路上小心,平安到家。”
张清让先把东西放进车里,然后才靠过来轻轻碰了下乌桃的手,“我还会再来。”
乌桃将伞举过去一点,防止她被雨淋到。
“扫榻以待,倒履相迎。”
张清让轻笑,“那就过于隆重了,我希望简单点,真诚点。”
“比如?”
“嗯……希望我下次来,一只耳不会再对着我狂叫。”
三辆越野车依次开出,乌桃站在路口看着车尾灯渐渐消失,张清让最后那句话还在她耳边荡来荡去。
一只耳是忠心耿耿的看家护院大黄狗,除了自家人,它对其他人都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