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面上太子声名不佳,可实际上谁又知道太子底细如何?
至今都未被人抓住错处,怎可能会是一般人。
而这样的人,又是否会允许眼皮底下生出乱子?
吴秦这观点实在清奇,师爷对他越发有好感了,心里顿时又生出几分好奇,此等聪明之人为何偏偏要去那不见光的牢房当差?
若是这次的危机顺利解除,他得和大人好好说说才行,有用之才若是浪费了,岂不可惜?
这天下,就该是属于他们聪明人。
吴秦又道:“这钦差不是自称状师么?”
“你是说......”师爷眼睛亮了亮,面上哪还有半点惊慌。
吴秦道:“人证物证都在我们手里,若是没有知县大人和师爷您点头,要想翻案哪有那么简单?”
“可那姑娘......看起来势必要将这苏明救出去,”师爷想了想,还是将此事告诉给了吴秦,“而且,她看起来也不像是随便让人拿捏的软柿子。”
能拿到钦差一职,独自前往县衙,哪里会是无用之辈。
况且,谁也不知道,这钦差是否带了高手在身边,从先前手下人打探来的消息看,这钦差可是将令牌放到了随从的身上。
若不是那随从模样气度实在太差,他们哪里会想到,真正的钦差已经进了县衙。
“可是师爷,”吴秦悠悠然笑道,“术业有专攻,钦差就算本事不小,可对这还人清白一事,未必拿手。”
“你说的有道理。”师爷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状师一职本就是能者居之,哪里是靠着京城权贵就能拿下的活儿。
“可你说,”师爷踌躇又起,“一个在三原县,最多也就在省城走动的秀才苏明,又是如何能够结识到从京城来的钦差呢?”
“这种事情,除了他们自己,谁又能知道呢?”
然而苏明的激动神情历历在目,不免让吴秦多想,“无论他们是什么关系,是熟识也好,是两人合谋做戏也罢,又或者是巧合,反正他们现在已经入了局,想要出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牵涉甚广的案子又不是过家家,说退出就退出。
吴秦满眼的轻蔑之色,“还有,若那钦差执意将苏明捞出去,却没有正当的理由,后面的事情,可不就是知县大人和师爷您说了算的吗?”
这下师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何况这么多人看着,苏明和钦差断然也说不了几句不相干的,钦差自然也别想从苏明这里得到半点有用的消息。
师爷思索片刻,不由眉头一松,来回踱步,连连感叹,“妙啊,妙啊......”
他们所处的隔间并非完全封闭,背面假山环绕,中间还连着一条栈道,只是数年前这里干枯时,不管是常见的引水,松土,还是别的什么不为人知的土方子,知县想尽了办法,但还是没能恢复半成。再者县官三年一换,那时任期将近,正是拉拢人心之际,觉得这事儿晦气,万一传扬出去有损声名,便寻了个由头将此地改成了个窗,轻易打开不得。
以至于到后来,这隔间也被禁止进入。
上一个县官得了民心,百姓诣阙乞留,三年又三年。可刘大用自知这件事于他而言不可能,他也不求那个二十一年的好名声,可为了日后留任,却也费尽心思做了三年的戏。
刘大用当然不担心将来怎么办,三年之期未到,就会有百姓闻讯而动,还有师爷帮衬敲打,只要第一回平稳过去了,就是事后百姓反应过来,也没有哪个敢声张。上有老下有小,管你起先情不情愿,都得吃了这个闷亏。
如今状师成了钦差,当年的困窘似乎又要重现,来了这里,师爷今日也实为鬼使神差。
未得修葺的屋子,锁头一推就松了,吴秦显然头回来这儿,无论师爷做什么他都表现得十分拘谨,但师爷即便感慨也只是走到这木窗跟前,往前小心靠了靠。他看着窗棂中的零星几点枯草残石,耐人寻味地笑出了声——还是从前的败落之景。
这样的地方他可没有心思看。而站在师爷身后的吴秦自然也是不敢看的。看到太多知道太多总归是不好的。
未几,师爷转过身,活脱脱换了副神容,还拍了拍吴秦的肩膀,语气难掩激动,“好!好!好!”
吴秦被这动作搞得莫名,却没有多问。他只能理解为,师爷因为处理钦差到来一事,忙活了一个月之久产生的疲惫和担忧一扫而空。
吴秦定了定心神,又听师爷说:“我这就去和知县大人商讨此事。”说罢便疾步向正堂去。
吴秦怔愣一瞬,也赶紧追了出去,还不忘将隔间外头恢复原样。
县衙正堂。
几个人证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听了直让人心中烦躁,看他们衣着,像是做小生意的商户,甚至其中一人的身上,还有常年沾染油脂而产生的臭气。
刘大用最是不喜喧嚣,若不是师爷不在缺少助力,他想趁机等人回来,不然哪里容得下这些人在公堂上如此放肆。
又过了会儿,堂下的声音小了许多,刘大用见不能再拖,他拿起惊堂木用力一拍,大喝道:“堂下何人,速速报上姓名,将当日所见一一道出。”
到底是在庄严的公堂之上,随着惊堂木发出的刺耳声响起,几个人证也跟着一哆嗦,自知多嘴,他们一同跪地行礼,而后又各自起身站好。
那报案的张屠户率先道:“回大人,小人就是那日卖猪肉给这苏明的屠户,叫我张屠户便可。”说完,还挑衅地看了苏明一眼,发现他身着囚服之后,心中似乎也宽慰不少。
苏明是个读书人,虽同身处三原县,但说到底从前接触这些并不多,可在县衙牢房待了数日,却也心知,传闻远不如亲眼所见来的触目惊心。
在这三原县的地界,只怕早已是这知县一手遮天。
如若不是那钦差,就是他一个身上带着功名的,恐也难有机会洗清身上泼来的脏水。
如此一想,苏明心下一沉,脸色也颇为难看。
他一个有功名的尚且如此,若是那些既无功名,家中又无钱财的无辜之人,境地只能是更为凄惨。
只是......
苏明四处张望,却仍是找寻无果。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那些人说的钦差到底在何处?
这偌大的公堂上,为何只见着把空椅子,却没见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