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扭曲，肮脏，但是饱含澎湃而富足的生命以太。

如果换算到人类的味觉，大概与堆成小山的廉价食品类似。不太新鲜的食材被淋了一层劣质的油脂，再撒上厚厚的调味料。

不健康，甚至有害，却吸引着每一副辘辘饥肠。

霍蒙绕着这具庞然大物走上一圈，基本了解了其中的构造。

他错把吉尔德雷当做他所见过的那些教士看待，透露了太多不该分享的“知识”。

该庆幸后者没听过有关“碾碎灵魂”的那部分吗？

不然那些牺牲者的灵魂甚至不会如此完整地困在肉块里。而是像被榨汁的水果一样，内容物流向这个大型“能源炉”的核心，只留下感情和意志的碎片作为“残渣”。

霍蒙·克鲁兹有求必应的一生（五年），如果说从来没夺走人的生命，那一定是有目共睹的谎言。

因为在14世纪的人眼中，一条生命，并不是多么昂贵的“素材”，哪怕它的消耗代表的是一个意识的消亡。

许多人在想要达成较为困难的目的时，总能牵来合适数量的同类作为“祭品”，身为容器兼转换仪器的人造人也总是毫不犹豫地吞噬他们所有的血液。

他和贤者之石共有的“父亲”，对于那块炼金术的最高结晶的期望本就如此：

遵从“持有者”的意志去完成奇迹，而非救济全人类。

在拥有了行动能力之后，“持有者”这个概念变得模糊，于是他选择了回应每一个直接向他提出愿望的人。

包括一些突然向他哭求“不想死”的“祭品”。

然而现在，每一个被束缚于此的灵魂都在发出嚎哭，声音嘈杂却又如此一致。

不想失去自由。

更不想死。

救救我。

他却无能为力。

人类是一种活物，但仍然是部分必朽的。*

生命就是如此宝贵的东西。一旦逝去了，就需要个体十几倍的玛那才能夺回。或许这正是贤者之石选择生命以太作为能源的原因。

吉尔·德·雷，从来都不是多高明的魔术使或炼金术师。尽管成功聚集起了如此庞大的魔力，却也在途中就折损了超过三分之一。

哪怕之后有强大的外力解离眼前的术式，众多受害者当中，也只有极小一部分可以得救。

“你们当中，会有人认为其他人的生命比自己重要吗？还是坚信自己的生命高于一切呢？”

少年只是在喃喃自语。贤者之石使他可以“听到”，而他的疑问，却无法传达给已经失去躯壳的痛苦灵魂。

圣堂教会的监督者发出了“暂停战斗，优先歼灭Caster及其御主”的指令。

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17.

“这是什么东西？魔兽当中的一种吗，看起来好恶心。”

身着白色长袍的从者从灵子化当中现身，抱臂端详着眼前的丑陋造物。

倏尔双手一挥，一圈圈魔力的涟漪从它扎根的海水当中泛起，无数不同年代、不同用途的剑、枪、锁、刀从中浮现，几乎不存在停顿地发射出来。

如同一阵锋利而倒置的金属之雨，尽数击打在占据广阔海域的异形生物身上。

没有嘴的怪物无法发出痛呼或嘶吼，只有一双双大得吓人的眼睛流下更多的泪水。而不知是作为核心还是能量源之一的“爱丽丝菲尔”，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披着鳞甲的血肉藤蔓并没有因为这声势浩大的攻击受到什么伤害，但明显感受到了其中的威胁，伸出数只锋利的触肢拧成一团，向空中的从者突刺。后者以敏捷的速度让过触肢，手臂变形为利刃，狠狠砍了上去。

这次有所准备的反击终于发挥了效果，那只手臂深深陷入了裂开的伤口当中，被喷溅而出的汁液染上了一层蓝绿色。

近似植物的怪物愤怒地颤抖起来，更多不同形状的触肢从四面八方伸出，追着那头飞扬着的绿色长发近乎癫狂地挥舞，在水泥步道上锤出一个个连续的深坑。

疑似Lancer的从者动作出奇敏捷，在狂风骤雨一般的追击当中不但毫发无损，甚至有余力将好几根触肢连根斩断，但造成的伤口很快被能源充足的魔物自行恢复。

“啧，真烦人，这样下去就没完没了了。”

他双腿发力，远远跃离了敌人的方向。蹲下身去，将双手按入松软的泥土，让魔力通过大地重新流回自己的身体。

一根又一根绳索从宽大的衣袍下钻出，锋利的尖端在空中尽情舒展，最终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少女之姿的骑士王手持圣剑，一步一顿地走了过来，看起来相当健康。

一开始看到穿越者被抓住，还以为她也被Caster解决掉了。

霍蒙松了一口气。有两骑擅长战斗的从者负责的话，轮不到他一个根本不擅长战斗的伪从者指手画脚。可以早点回到藏起来的御主和间桐樱那里去了。

而Caster也恰巧于此时返回，见到满地的碎肉与触肢，顿时大声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