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经是半夜,屋子里灯火通明,刚开门就听到婴儿嗷嗷直哭的声响。
我:???
我闻声走进卧室,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一个保姆抱着敏也在哄,一个正在熟练地泡奶粉。而小田切敏郎不是取衣服就是探水温,来来回回地踱步,很忙碌但不知道在忙什么。
说实话我现在还没有太多身为母亲的概念,偷偷摸摸暗中观察许久才举手询问:“他在哭什么?”
闻声,小田切敏郎蓦然扭头看向我,目光落在我脸上,蓦然皱起眉头,三步并作两步坐到我身前,不知道是想抱我还是想拽我。
我连忙退后两步:“我刚从国外回来,坐了四个小时的飞机,身上脏得很。”
他一愣,脚步停在原地,在敏也的哭闹声中几乎听不清他低沉的声音:“先去洗澡吧,我等会把睡衣拿过去给你。”
浴室里干净透亮的镜子照出我此时苍白的面孔,出差这段时间休息和餐饮全数在路途上解决,我猜出自己的脸色会很差,但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再糟糕一些。
我轻轻叹了口气,快速洗了个澡,套上软糯舒适的睡衣,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敏也还是在哭,哭声总算小了一些,握着拳头裹在嫩黄色的包被里,抽抽搭搭得看起来委屈得不行。
保姆小心翼翼地把敏也放在我怀里。但说实话,除了敏也刚出生那阵子我有抱过几次,后面基本都是由保姆和敏郎的母亲负责,母乳和奶粉交替着来。如今两个月没见,更是生疏了不少,感觉自己像是在偷/地/雷一样谨慎。
我手忙脚乱地接过敏也,生怕自己的姿势不对把他弄得不舒服,到时候哭闹起来我肯定是哄不住的。却没曾想刚躺到我怀里,他缓缓止住了哭声,眨巴眨巴湿漉漉的眼睛,突然咯咯笑出声,朝我伸出柔软的双臂。
敏也啊。
我的敏也。
这种心脏被熨烫过的感觉实在很奇妙,我轻轻地晃着他,唤着他的名字:“敏也,敏也,我是妈妈。”
他好小,软软的,也暖暖的,再脆弱不过。
敏也睁着一双干净的黑眼睛看着我,发出“啊啊”稚嫩的声音。
保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敏郎坐在我身旁,用食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敏也的脸蛋,整个人都柔软得不可思议。
“敏也的眉眼都像你,”我皱了皱鼻尖,“没有一处像我。”
他好像笑了一声,低声说了句什么。我下意识偏头看他,昏暗的灯光给他镀上一层暖黄色的光边。他还是好瘦,下颌线仿佛能割伤人。从我怀孕开始,到生下敏也,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忙前忙后,担负起家庭的重任。
“敏郎。”
“怎么了?”
“你想调入警察厅吗?”
“……”
我并不在意他的沉默,自顾自地说下去:“这段时间我跑了十来个国家,给外交给国家拉通了不少关系,由此而来的利益是数不清的,过阵子内阁大臣肯定会召见我,想必也不会拒绝我一点微小的请求。听过警察厅是警察体系的顶尖,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帮你。”
“为什么?”
“你就当做,我在补偿你。”
“我别无所求,”许久之后,他说,“只望我们一家人能平安喜乐。”
母爱或许不多,但歉意却是实打实存在的。
铃木朋子抱着绫子来探望我时,我正逗弄着敏也,逗得他咯咯直笑。
绫子长大了好多,在榻榻米上吭哧吭哧地爬来爬去,看着敏也扇动四肢努力蛄蛹,也跟着鼓掌在笑。
“我不介意姐弟恋的,”我默默地看着这两个小奶娃,一本正经地扭头告诉朋子,“要不我们两家定亲吧。这几年我也攒了不少积蓄,保险柜里堆满了珠宝,全数都给绫子。”
闻言,朋子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冷哼中透漏出不屑与轻蔑:“能有我多?”
我:“……好吧,当我没说。”
是我狂妄了,竟然会想着和铃木集团这种财阀本阀比富。
铃木朋子四处看了看,挑眉问道:“小田切呢?”
“上班呢,”我随口应道,“从我孕晚期开始,到前阵子我回归总监部出差将近两月,他已经休了挺长一段时间假。再不去上班,他的领导不敢有意见,难保底下的人不会嘀嘀咕咕。”
她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敏也上周半夜突然发烧了,虽然有保姆搭手,但小田切不眠不休跟着在医院待了两天。”
我:!!!
我立马紧张起来,把敏也翻来覆去地查看:“怎么没人告诉我,敏也现在没事吧。”
“就算想告诉你,也得能联系上啊,”见我还是着急,朋子没好气地制止了我翻弄的动作,“没事没事,婴儿都这样,等长大就好了。”
闻言,我缓缓放下手,闷闷地应了一声:“敏郎也没跟我提过。”
“你觉得他是会邀功的性格?”
“倒也不能叫做邀功吧。”
“还是说,你指望坂口、禅院他们跟你说?”朋子嗤笑,“除了我,谁会告诉你,谁敢告诉你?”
我沉默了。
许久之后,我听到自己说不清情绪的声音:“其实我知道的,坂口他们一直无法接纳敏郎,连带着对敏也也有所芥蒂。但也是他们,会怕我因为风野的事情迁怒于敏也,说到底稚子无辜,千错万错都是御三家那群老不死的错。”
多矛盾,多拧巴。
我是这样。他们也是。
垂眸看向敏也稚嫩柔软的面孔,我低声说:“他并非在爱与期待中诞生,我注定成为不了一位好妻子与好母亲。”
“我并不后悔,也早有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