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
这么说或许有些突然,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事情是这样的,我前脚才答应刚上幼稚园的敏也去参加学校参观日,后脚就接到来自内阁的紧急召唤,坂口火急火燎地将情况简要说明,说是政府收到了一封预告函。
一切信息都未知的神秘人预告四月十五日傍晚,霞关地区将会有成千上万只咒灵游行,大肆屠杀普通群众。
是真是假难以定论,是谁整出来的更不好说,但政府一贯是胆小慎微的作风,所有人都严阵以待并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
或许是察觉到家庭里紧张的气氛,也可能是被他那板着一张脸的老父亲吓着了,敏也这段时间总是很不安,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我身后,我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即便是我洗澡,他也要搬个小板凳守在浴室门口,怎么劝都不听。
深夜,他抱着比他还高的奥特曼玩偶,可怜兮兮地站在房门前:“妈妈,今晚我能和你一起睡觉吗?”
我:“……”
我能怎么办,我也没办法啊,只好连忙起身,把他捞到床上用被子裹紧:“天气这么冷,下次要记得穿上外套和棉拖。”
“妈妈,妈妈,”他蜷缩在我的怀里,低声问我,“你真的可以参加吗?”
非常凑巧的是,预告函里的日期正好在参观日的前一天,以至于我微妙有些阴谋论了。
“当然可以,我什么时候骗过敏也了,”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亲了亲敏也的小脸蛋,“妈妈一定会准时参加的。”
“妈妈,我好怕。”
“怕什么呢?”
“我梦见你变成星星了,飞去好远好远的天上。”
话音刚落,身后的丈夫臂弯猛地收紧,将我拉进他的胸怀里。像是抓住失而复得的宝物,他温热的胸膛紧贴着我的后背,呼吸时的鼻息都扑到我的脖颈上。
我:“……”
明明我才是当事人,我自己都没觉得有啥,你们到底在焦虑些什么啊。
身前是使劲往我怀里钻的儿子,身后是紧紧搂着我不放的丈夫,这一大一小像是三明治那样把我夹在中间。我心累又无奈,只能哄哄这个,顺毛那个:“放心啦,我可是很厉害的,江湖人称「无所不能藤原莉枝」。”
“妈妈,你永远都不会抛下我,对吧。”
“那倒也不一定,正常来说妈妈肯定会比你早去天上当星星。”
“莉枝。”这时候,敏郎就会无可奈何地打断话题。
世人总是忌讳生与死,可明明大家都会生与死。
“但到了那个时候,敏也不会再胆怯与恐慌,”我哼着歌,哄着敏也睡觉,“妈妈的敏也,会成长为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直到敏也睡着,我掖好被角,才转身搂住丈夫的腰。
“敏郎。”
“怎么了?”
“敏郎。”
“嗯?”
“敏郎。”
“我在。”
我喊了他好多声,他也一直耐心地回应。
“虽然这番话有点像交代遗言,”我一顿,忍不住笑了一声才接着说下去,“此次事件百分百是冲着我来的。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事,你和敏也都要照顾好自己。”
小田切敏郎并没有说话,只紧紧抱住了我。
我知道的,他也很不安。作为此次「霞关事件」的参与者和知情者,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其中凶险。
作为丈夫,他不愿意他的妻子涉险。
作为警察,他心系国民安全,知道只有我才能阻止咒灵的袭击。
心中天平在左右摇摆,他无法开口阻拦。
最后,他只能叮嘱再叮嘱:“莉枝,我和敏也都在家里等着你。”
我垫脚亲亲大的,又低头亲亲小的,笑道:“明天一早我就回来。”
之后我就死了。
也不能叫做死了吧,距离我最近的那只咒灵突然自爆,引起连锁反应,接二连三的咒灵炸了。区区爆炸伤害不了我,但霞关地带作为国家政治中心,首相官邸、政党总部、政府办公大楼等政治中枢机构均汇集在此,损毁的话只会给国家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我很烦,咬咬牙合起双掌,一道道透明的屏障拔地而起,将一座座建筑包裹起来。自爆的咒灵跟夏日祭的花火一样,绽放出五光十色的光芒。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眼睛一闭一睁就出现在这陌生地方。
此处荒山野岭,鸟在拉屎,林荫道上三个穿着墨色制服的少年少女和一只火山头打得有来有往,爆破与轰鸣不绝于耳。
我蹲在树上暗中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