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许只听一声大吼,吓得一个激灵,起身就跑。
大嗓门车主仔细检查过车没被刮,这才疑惑,“什么玩意儿?”
年许慌不择路,明明是风和日丽的艳阳天,却突然卷起雷暴,仿佛下一秒就要瓢泼起大雨,阴暗又潮湿。
“哎哎哎,看路看路——”
刺耳的急刹声一路停到眼前,年许愣愣地抬起眼,车上的人很没道德地摁了两下喇叭,“干嘛呢?在大马路上面乱跑,不想活了?”
年许想说声抱歉,却发现喉咙紧绷得说不出话。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点了下头致意,也可能没有,他似乎已经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了。
“你怎么了?”车上的人似乎发现什么不对,忙跳下车扶住他,“有什么既往病史吗?或者是因为碰到什么才发病的?”
“人……有人追我……”
“人?”他似乎张望了一下,道:“没事了,后面没有人在追你,你很安全。我是医生,听我说,不要去想其他人,放松,调整呼吸。”
“听我指令,吸——呼——”
贴在后背的掌心随着话语有规律地抚触,年许的心跳逐渐安定下来,他颤着嗓音,问道:“我后面真的没有人吗?”
孰料面前这人视线后移定了几秒,又看向他,突然笑了下,道:“有啊。”
年许一下僵住。
“决斗祭还没结束呢,大家都在等消息,怎么可能没有人……哎呼吸又乱了,专心点,不要想其他东西。”
年许咬牙,“我这是气的。”
“不气不气,来把手给我。”
“干嘛?”
“替你按摩,你现在浑身僵硬,信不信我一松手你就会直接跪到地上?”
年许一脸怀疑,把手递给他。
事实证明,此人虽然嘴欠,但按摩的手艺确实不错,年许被他按得很舒服,短暂忘记了方才的噩梦,并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恢复了,就听到此人说了句,“你是年许……”
年许睁开眼,盯住他,在脑海中飞速回忆自己认不认识他。
“还是年承?长得真像啊,完全分不清楚。”
年许无语,“年承。”
“怎么还骗人呢?”
“你不是分不清楚?”
“现在分清楚了,年承没你这么沉不住气。”
“肤浅。”
“怎么说话呢?是我救了你好吗?要不是我,你早就被车撞了。”
“不是你的话也没有车撞我。”年许瞥了眼自己坐上的车,疑惑:“你这什么车?好眼熟。”
对方不以为意,“工作车,今天决斗祭,死人多,我过来冲冲业绩。”
“……”
“……”
年许数次张口,又数次闭上嘴,“……你怎么这样说话?”
“那不然呢?还要我烧根香三拜九叩地把人请回去吗?”
“那也不至于……算了。”年许懒得跟他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叫什么名字?”
“怎么第一次见面就问我的名字?”对方望着他,暧昧地弯起唇,凑近,“你是不是……”
怎,么,可,能!年许飞速道:“没有。”
“你是不是想报答我?”
“……”年许道:“没错,是的。”
对方笑得更灿烂,伸出手,“初次见面,卫闲。”
年许不想和他握手,便和他击了个掌,“年许。”
“刚谢了。”生怕对方再说出什么气人的话,年许匆忙跳下车,远离了这辆他只远观过且并不想近距离接触的工作车,四处观望起来。
“你干嘛去啊?”卫闲看他这动作,心中涌出不妙,“你不会还想回去找人吧?你刚反应都这么严重了,再见到人直接厥过去就老实了。”
“我就是去看看那人是谁,以后好避着走。”
“看谁?”卫闲没听明白,“追你的人?你对他有这么严重的ptsd,你竟然还不知道他是谁?”
“年承说我小时候被绑架过,但回来后就失去了对那件事的记忆,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此前也从来没有发作过,这是第一次。”
卫闲点点头,“失忆。许多受害人在遭遇侵害后,出于自我保护,会潜意识遗忘那些让个体产生心理创伤的事件。”
年许一言难尽地看他,“你真是医生吗?”
“你有什么疑问吗?”
“你就这样在病人——也就是我面前把这种话说出来,不怕我受刺激吗?你也太不专业了。”
“有道理。”卫闲道:“但我是医生,不是心理咨询师。”
年许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不守医德。”然后转身离开。
卫闲摸了摸鼻尖,跟了上去,“你等等我。”
卫闲看着他很有目的性地向着某个方向走去,靠近了又将动作幅度切换为蹑手蹑脚。
“你都那样了还记得路啊?”
“我车在那儿。”
“哦。”
“你跟着我干嘛?”
“等你厥过去了给你收尸。”
“滚。”
到了某个位置,年许停下,鬼鬼祟祟地扒在一辆车后面,偷偷观察。
卫闲也学着他的动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那里坐着几个铜臭气味浓重的中年Alpha,还自带了座椅,在一众观众中独树一帜,周围空出一大片地带,无人打扰,看着就很会仗势欺人。
“看起来还是不够像人啊,机器味太重了。”其中一个Alpha说。
卫闲眉头一皱,往前凑了凑。
“已经很不错了,至少听话,副本(?)够像人了吧,但你敢用吗?”
“本来也不是给他们的……具体效果到底怎么样?什么时候才能试验出个结果?”
“别动怒,这事不能急,那边都安排好了,我们回去再细说。”
说的什么玩意。卫闲摇摇头,想起正事,问年许:“哪个人啊?”
“……秃头。”
卫闲听他声音不对,侧过头,才发现他额头又冒出了冷汗,眼睛紧闭,似乎陷入什么不好的回忆,牙齿将指节咬得死紧,几乎陷入皮肉。
卫闲拉着年许蹲下来,捏住他的下巴,拍拍他的脸,道:“松嘴。”
“你是要在我面前自|残吗?”
年许卸了力,任由卫闲拉过自己的手,用纸巾小心地擦拭。
“破皮了,等会要处理一下。”
年许失魂落魄,盯着他的动作,半天不语。
相顾无言,对方明显受了很大打击,卫闲有些尴尬,绞尽脑汁思索应该说些什么,却听年许忽而咬牙怒骂:“死秃头,竟然敢绑架我,我一定要绑架回来,狠狠折磨他。”
卫闲能感觉到握着的手腕还在发抖,此时听着这话就有点想笑,伸手弹了下他的脑壳,“行了,害怕就害怕,别放狠话了。”
年许拍开他的手,别过头,道:“我是害怕,但我也想报仇,你如果看不起我的话就不要说话了,我不想听。”
卫闲哑然,又在他额头上弹了下,迅速收回手,年许没打到他,狠狠瞪过来。
卫闲道:“没看不起你。我只是想说,你的情况是一种很严重的心理障碍,在医学上是需要药物治疗和心理干预的,不是你这样干看着折磨自己就能康复的,急不来。”
年许听了他的话,垂下头,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
卫闲看他丧气的样子又有点不爽,道:“好了,只是说起来麻烦,其实也不难,你保持现在这种心态就很好,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会帮你的。”
“不要,你是个庸医。”
“哎,我警告你,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但不能质疑我的医术。”
年许不是很相信,“我记得你说你不是心理医生。”
“我可以学嘛,相信我。”
“才不——”年许抬手拒绝,却被一手握住,拉着向外走。
卫闲道:“行了,别在这僵着了,我看你这车一时半会也开不出去,坐我的车,带你去兜风。”
想反驳的点太多,年许随便挑了一个:“你那是死人坐的车!”
“你歧视死人啊?”
“……”
年许愤愤地哼了一声,“等你死了我肯定不歧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