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的孩子,往后一定会有的。一定。”
薛适望着姜岁欢那孱弱的背脊与瘦到突起的肩胛骨,轸念狂起。
大病一场后,她瘦了太多。
罗裳下的筋骨几乎清晰可辨,背脊单薄到像那溪边不堪一折的芦草。
这让他不禁怀疑,是否一阵轻微的北风,就能将她刮跑。
他定会好好养着她,将她养的圆乎些,待她身子好转了,再细细思量二人的子嗣问题。
可他还未等到她的回应,还未来得及牵上她的小手施以安慰,就被少女的一声厉斥浇灭了心中所有的绮念。
“滚出去。”
薛适:“… …”
男人墨色的瞳孔乍然收紧,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也不愿相信这话是从姜岁欢嘴里蹦出来的。
“滚出去!薛大人还要我说上几遍?”
姜岁欢又耐了许久,在感觉到男人仍僵在一旁,丝毫没有下榻的意思后,终是耐不住了。
她颇有些费力的转过身子,毫无惧意的对上男人那张铁青的脸,
“薛大人,你可以继续躺在这儿与我同榻共眠,但你需得知道,这世上万没有双亲血仇未报,做女儿的还笑着伺候仇人的骨肉血亲的道理。”
“血海深仇没齿难忘,我的阿爹阿娘至今连个灵堂、连条白幡都没有,你不会以为我还会恬不知耻地继续与你耳鬓厮磨吧?更何况,你与那老贼的利益链条早都绑在了一起,他现在在外做的那些龌龊事,最后的获益人还不是你们薛家后嗣?”
“别在我面前装好人了行吗?我看着恶心。”
姜岁欢之前昏睡了十日有余。其间除呛人的苦药外,滴水未进,喉间本就干涩的厉害。
现下又强纳着一口气,含愤直抒了这么长的几串话,整个喉头就似破败的飞絮般,连呼一口气,都会扯得生疼。
话到最后,那几个音调也愈发难听。声线似在刀尖滚过般沙哑,听得薛适嘴角都不住抽搐起来。
但她还不肯歇,誓要将二人的关系逼为仇敌。
若只是“恩断义绝”的程度,根本难平她心中愤懑。
她费力的牵起薛适的手,搭在自己的脖颈上,决绝道,“要么,你现在就掐死我。”
“或者,你继续躺在这处,等着熟睡后,被我掐死。”
少女将头仰得很高,把男人带着薄茧的指节朝她纤直的脖颈处引。最后又在最不堪一击的地方停下,压着他的手开始收紧,施力。
薛适看着对面那张惨白的小脸因缺氧而逐渐变得潮红。
他能感受到掌下那片冰凉的肌肤在正在逐渐失去生机。
薄皮下的筋脉越跳越快。
他知晓,这不过是身体在濒死前的最后挣扎。
姜岁欢血红着双眼,死死盯着面前之人。
她要他看着她,要他深切感知到她的恨意,最后再带着滔天的怨怒死去。
死在他的面前。
但她失算了。
就算这样,薛适还是不舍得让她死。
就在她即将因为窒息而抽搐之际,薛适狼狈得抽出手,留下一句咬牙切齿的:“你好的很。”后,踉跄着出了门。
姜岁欢撑起身子,望着薛适离开的方位大口着喘着粗气。
薛适离开前的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是讥讽?是怜悯?还是羞恼?
姜岁欢何其聪明,怎么捕捉不到薛适眸中藏了三分悲怆与三分无措,但她都自动忽略了。
她早将二人关系定性成了最腌臜污秽的那种。
悲怆和无措这种高等情绪只会出现在闹别扭的情人之间,自然不会出现在她与薛适的相处里。
这次大吵之后,薛适果然未再进过她的寝居。
大半个月过去,二人都未再见面。
见不到薛姓子,姜岁欢的心情自然爽利不少。
除了刚苏醒的那几日只愿躺在榻上郁郁寡欢外,后面的时日,她自己就将自己给哄好了。
过日子嘛,怎么能亏待自己?
蝼蚁尚能在雨洼中闯出一条生路来,她这么大个活人怎能畏畏缩缩地躲在角落里,怕东怕西的呢?
前提是,薛适不再过来叨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