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代序,
一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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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春暖风卷着赪霞色的缎带在校场上飞扬,连带着翠缕上挂挑着铜金铃铛也被吹响一片。
远处有一身着扁青色旋裙女子驾马而来,待到幄幕前急急停下。
钱文姝翻身下马后,撅着嘴就朝嫡姐钱松韵的身上扑。
“阿姐!”
“怎得了?气性这般大。”
钱松韵拍了拍自家小妹的背脊,示意她一旁这么多人看着,莫要忘了世家仪范。
“你是不知刚刚那陈戚戚是何等狐媚模样。”
钱文姝越想越气,入座后不顾仪态的给自己灌下两大杯的茶水,才堪堪将将心头怒焰压住。
她捏着杯子忿气道,“虽说原先最烦那处处掐尖冒头的薛鸣銮,可真当薛家一众黜陟伏法后,你瞧瞧原本那些殷切围在她身边的从附们,一个个的就好似解了脖子上的牵绳,满脑子都是如何在勋贵子弟面前炫才扬己,抢缨出头。 ”
“那几个只知道绕着世家公子转的也就罢了。阿姐你是没瞧见那原本同薛鸣銮最是要好的陈戚戚有多越次求进!”
“当初谁人不知薛鸣銮心仪太子。从前陈戚戚陪侍薛鸣銮之时,在太子面前向来是头都不敢抬的。可薛家一倒台,陈戚戚不仅当众驾马紧追太子而行,下马后还假借崴脚朝四皇子表哥身上跌!阿姐,她当真是寡情鲜义,靦颜人世极了!”
钱松韵到底比钱文姝年长几岁,听罢后只是浅哂一声,“你这是在替薛家哪位鸣不平?可从前你最讨厌的不也是她?”
钱文姝面上怒容一僵,支吾扭捏道:“薛鸣銮虽然讨嫌,可她的野心至少都是呈在台面上的,且一心一意只追着太子一人。但那陈戚戚就不同了,不仅不顾廉隅,还招蜂引蝶,处处留情… …我就是看不惯她… …”
钱松韵莞尔,将手中扇着风的竹骨团扇一翻,用扇骨轻点了点面前少女的额头,“你这是看不惯她朝承祥表哥身上跌吧。”
钱文姝一张小脸瞬间烧得通红,嗔声道,“阿姐~你说什么呢!”
“算了,不提那陈戚戚了,一提到她就一肚子火气!”
“对了,那位明珠县主还没到吗?”
钱松韵先是直起身子又朝校场上巡视了一圈,然后摇头表示人还未至,“无事,这处有我候着,你若是不尽兴,再回去玩便是了。”
钱文姝亲昵挽住阿姐的胳膊,摇头道,“不,我要陪着阿姐,也想看看那位深居简出的明珠县主究竟是何等姿容。”
“说起来,这位县主架子倒是不小,姑母差我们在这儿等她,她还真敢让我们平白等她这么久也不现身。”
钱松韵赶紧捂住钱文姝的嘴巴,语重心长的教诲道,“姝娘,莫要妄言,她是姑母在官家面前亲口认下的义女,算是我们钱家半个自己人,又被官家恩荫赏赐了县主封号,今日难得出来游玩,我们该对她优礼相待的。”
钱文姝原本对那位从未见过面的义表姐还有些看不上眼。
在她心里,那位不过就是个同姑母没有半分情谊与血缘支撑的半路母女罢了,怎配与她们这些钱家血亲相较。
可阿姐的话到底还是提点了她一番。
官家越级册封了那女子为县主,足以说明官家对那女子的重视程度。说不定连让风头无两的淑妃姑母认她做女,也是官家授意的。
故而明珠县主这事儿,是不能以血亲脉络去衡量的。
这么看来,那确实是位得捧着的主儿。
钱文姝神色恹恹的低了头,“知晓了。”
好在少女意气疏朗,那些小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只自我调节了稍息,又恢复了原有的明快灵动。
巡眸间,钱文姝一下就抓住了校场内的异常,“诶,阿姐,你瞧那头怎得突然就围了这么多人!”
钱文姝口中的“那头”,正是陈戚戚与其一众玩伴所在的之地。
至于人群为什么会突然围成一片,自然是因为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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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戚戚瞪大眼睛看着这位许久未见的“旧识”灼然登场。
来人今日为了方便行动,上边着了一件鹅黄色的交领窄袖,下身则着了件同色系偏深的潇飒裤装。
明明是一套极为简易的搭配,却衬得她朱唇皓齿,皎若明月。
少女一无华美衣装相称,二无硕大排场相铺,却硬生生将身旁一众精心装扮的小娘子都比了下去。
周围三三两两凑上来好些世家公子,纷纷议论着这是哪家的千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陈家娘子,好久不见。”
姜岁欢与望着她出神的陈戚戚对上视线,脆声同她打了个招呼。
“你怎么来了?”陈戚戚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她们陈家与薛家也算是薄有交好。当年薛家半途崩落,其中原委陈家人自然摸得一清二楚。
陈戚戚原以为姜岁欢获封郡主后整日闭门不出乃是心怀惴恐,毕竟当初整个朝堂都因她告的阴状受了遭重创。
多少高官因她的举报而丧了性命,短短一月之间,官家杀贬流放了好大一批人。
若自己是姜岁欢,自己也不敢出来,省得行到街上被人戳着脊梁骨咒骂。
原以为姜岁欢会躲一辈子,可没想到,才一年的光景,她就厚着脸皮出来了。
还是以这么一副林下风致,夭桃李态的姿容现身的。
姜岁欢峨眉微挑,似是对陈戚戚的态度有些惊讶,“怎么,我是谁,你不认得了?”
陈戚戚挺了挺胸脯,“自然认得。”
“既认得,为何不打招呼?”
陈戚戚知晓姜岁欢现今身份不同从前,不仅被钱淑妃认了义女,还有县主头衔加身。
可要她同姜岁欢颔首行礼,她还真是做不到。
当初身份那样卑劣下贱之人,就算一朝叱咤翻了身又如何?
骨子里那些腌臢天质是那么容易被抹去的吗?
一想到自己捏着姜岁欢过往的痛点,陈戚戚的腰杆就挺得更直了。
“… …姜岁欢!别以为你被淑妃娘娘认作义女,得了个县主封号就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他们不知晓你的过去,我还能不知晓你?
一个在教坊司登过籍的残花败柳罢了。
当初在镇国公府是如何对着主家人奴颜婢膝,叩首乞恩,又是如何恬不知耻地爬上主家人的卧榻… …”
“还不住口!”
陈戚戚话说到一半,便被一声又急又喘的怒音打断。
“陈戚戚,你既知她乃当朝明珠县主,就该知晓这封号是由谁赐下来的。你是什么身份?这是想打官家与淑妃娘娘的脸面,当众与上头叫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