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Party上,下午时分,一群人喝得烂醉,趴在桌上相互胡言乱语。董斯洺大力拍了梁闻渊的后背,面颊泛红,看起来也是喝多了,讲话还算正常。
“游泳,去不去?好长时间没游过了,说不定能直接淹死在那。”董斯洺忽然蹲在地上,做出干呕的动作。
梁闻渊离他远了些,生怕他吐在衣服上,“不去。”
“放松的时候还要谈生意,你真是不嫌工作恶心。话说回来,你这弟弟,不是和他井水不犯河水吗,怎么订婚宴也来了?”
“有些事要交谈。”梁闻渊有些心神不宁,他刚和一位投资商聊过生意,谈得非常顺利,不过这只是顺便。
如果不是梁阙发了短信给他,他绝不会在选择在这种场合与投资商谈合作。
“哦,家事啊。”酒精后劲起来了,董斯洺顾不上形象这种东西,干脆蹲在地上,“别是他诈你的,就你俩这关系,弄哪家都得鸡犬不宁,再说了,有什么事情是要靠他知会你的?难不成是关于伯母的......?”
董斯洺咳了两声,自知失言,“我乱说的,你别在意啊。”
“没事。”梁闻渊递了杯水给他,善意提醒,“要吐去那边吐。”
董斯洺笑着说“靠”,“那我谢谢你啊。”
梁阙是他的继弟,准确来说,是梁实在外乱搞来的私生子。大概是梁实关系混乱了半生,终于良心觉醒,竟然接纳了这个私生子,待他还算不错。
要说多爱,那是没有的,但要和梁闻渊相比,就能算得上是一天一地了。
毕竟有些人善于玩觉醒的游戏,好不容易良心发现,将弥补寄托在第二胎身上。
这也是常有的事情。
在这一点上,梁闻渊着实感谢梁实没有把善心觉醒在自己身上,那样只会让他更加恶心。
“收购家佳信息的事情,还要继续吗?本来都快谈妥了,突然冒出来个海城投资竞价,我怀疑是他们那边联系起来故意想要加价,诚意不足,如果是这样的话,让他们俩自个儿玩去吧。”董斯洺又干呕了一次,捂着胃。
“收手才是他们想看见的。”
“你意思是......不会是你那个渣爹吧?”董斯洺双手捧着脸,半天没想出个结果。
“你睡去吧。”梁闻渊见他越来越醉,“房间号多少?”
“哟,这次不错,还知道送送我。”董斯洺站起身,锤了锤有些酸的大腿,抬眼一看,见到了个人,非常有眼力见,“真不巧,我先回去了,你俩聊吧。”
来人是梁阙,他穿着一身白色西装,今天是他的订婚宴,黑色的头发衬得他皮肤更为惨白,即便是这么隆重的日子,他的嘴唇还是如纸色一般苍白。
“上去聊聊?”梁阙走路悄无声息,像是下一刻就要消失了似的,“好久不见。”
梁闻渊将房卡给他,反正他也不打算在酒店留宿,他现在最想知道的便是梁阙发送短信里的内容。
董斯洺是醉了,但他猜的不错,消息是和他的妈妈纪澜有关。
他想不通,有关于纪澜的事情,到底有什么是梁阙这个私生子知道,而他本人不知道的?
“其实我有时候挺羡慕你的。”打开房门,梁阙转过身,露出脆弱又生硬的笑容,“你应该很讨厌我吧,我这个私生子,活着又能干什么?”
梁闻渊对他的无病呻吟不感兴趣,他安静地在听梁阙说话,然而梁阙一直在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他自顾自地站在窗边,大脑似乎在翩飞,有时候大笑有时候面冷。
“我建议你尽快去医院检查下心理健康。”对于这个弟弟,梁闻渊着实没有什么多余的亲情。
回想当时纪澜自杀后,没过几年,梁实便带着新欢与私生子登入家门,梁闻渊站在楼梯上,置若罔闻,对于他们的到来没有任何表态。
他像是个早已麻木了的人。
要说恨,倒是有一些。但他的恨又有什么理由?仔细想想,他们其实都是无辜的人,真正该恨的人,是梁实。
“将死之人,算了。”梁阙的眼珠很黑,而肤色却是惨白,他的神情中仿佛对生早已没了留恋,“我恨这个家里的所有人,我连我妈都恨,但我没有讨厌过你,因为你不像是从这个家里出生的人。”
“我过来不是要和你聊这些的。”语气很冷,梁闻渊的耐心并没有多少,他也不是很想听梁阙的这些胡言乱语。
“抱歉啊,一不小心说多了。”梁阙眨眨眼睛,“其实纪阿姨人很好,她去世的那一年,其实我见过她,我妈也和她见过。”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了我们,我记得那时候我妈特别惊恐,但纪阿姨叹了声气后下了楼,再回来时提了两大袋从超市刚买回来的食材,接着她躲在角落里哭,哭得特别惨,特别可怜,然后......”
梁阙的右手在颤抖,他不着痕迹地用左手按住右手,试图保持正常。
“然后她离开了,什么都没说。我那时不懂......我以为她并不想把那两大袋食物送给我们。所以我趁着我妈没看见的时候,偷偷跟了出去,我跟在她后面一直跑一直跑,我摔在了地上,发出特别大的声音。”
梁阙陷入了沉思,转头看向窗外。
“然后呢?”梁闻渊声音有些急促地问道。
纪澜在他的世界里是单调的。他从记事起,纪澜总是闷闷不乐,直到他快上初中,纪澜变得越来越疯狂,她的世界中仿佛只剩下暴力和歇斯底里。
他想象不到纪澜开心的样子,形容不出她兴奋的模样,更了解不到她为之激动喜悦的事情。
“她扶起了我,担心地问我怎么了,掀开我的衣服查看伤口,见我没有任何擦伤之后松了一口气,释怀地笑了。”
“她对我说‘你没伤就好,我就放心了。’”
梁闻渊呼吸一滞,时隔那么多年,他终于听到了这句话,他明白当时的纪澜是什么意思。
她也不想让自己伤痕累累,身上遍布伤痕,但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即便是吃药,都阻挡不了任何施加暴力的行为。
梁闻渊站在原地沉默,眼眶有些红,他似乎不再是那个越来越成熟的大人,而是一个还在成长期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