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肖汛第一次实施暴力的时候,他就反击了回去。
“老子......老子杀了你。”愤懑凝结在沾满风霜的脸上,肖汛纵然受了伤,也有暴起的可能,他使尽了力气拂开压住他的几个人,拾起一旁的匕首,猛地冲向庄渚玉。
近在咫尺,差一点就要扎进皮肉里,警鸣声伴随着仓促的脚步声——
“扔下刀!别动!”身穿警服的人身手矫健,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反压着肖汛,按压住了他,夺走他手里的刀,动作迅速地拷起了他的双手。
链子响动,一切都发生得很突然。
“带走!”
睁大了眼睛,肖汛奋力做着斗争,但他敌不过任何人的力量,脸憋得通红,怒目望着庄渚玉,似乎是想把所有的怨恨全都转移到他的身上,哑着嗓子大喊着:“你他妈的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你不得好死!全都是你害死的我,我......”
忽然之间耳朵被捂上了,像是消音了一般,只能看见肖汛的嘴不断张张闭闭,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力气。庄渚玉迟钝地回过头,对上梁闻渊的视线。
他紧挨在身后,姿势半拥着,把耳朵捂得严严实实。
“他疯了,不要听他说的。”
庄渚玉也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能看见他的嘴在动。四周很乱,声音混杂,画面凌乱,没有哪一处是安宁的。
心中逐渐漾开负面情绪,这种情绪实在是来得太迟了。庄渚玉下意识也伸起手臂,蒙在梁闻渊的手背上,看着他,不说话。
小时候的经历是一颗生命力尤为旺盛的种子,稍不注意就在心里栽下了大树。原以为不痛不在意,却只是选择了麻痹作为替代的方法,在唤起的时刻,就像一把很钝的刀子,在皮肤上刻下一刀又一刀。等发现流血的时候,已经为时尚晚。
人要用尽很长的一段时间去治愈童年。有时候靠着自愈,有时候会遇到一个很好的人,他愿意了解接纳你的一切,满足你的所有需求,在你需要的时候陪着你,不需要的时候默默看着你。
“都结束了,他不会再来扰乱你的生活,你看,他得到了应有的报应。”松开了手,梁闻渊在他耳边说话,转而从背后抱着他,“我来晚了,他伤到你了吗?”
庄渚玉一时之间没有立即回复他,后背逐渐热了起来,梁闻渊静静等着他,抱得更紧了一些,想要把所有的体温都传到他身上似的,有些急促的呼吸声萦绕在耳边。
摇了摇头,庄渚玉说道:“没有。”
骤然安静了下来,没有任何人的叨扰,方才的混乱仿佛只是一个闹腾的梦境而已,庄渚玉说完,却又伸出无名指,说道:“也不是,伤到这了。”
指腹有一道非常小的伤口,渗出的血忽略不计,什么时候伤到的他也不清楚,只是刚才刺痛了一下,隐隐宣示着伤口的存在。
“吹吹就不疼了。”很轻地捏着无名指,梁闻渊呼了几下,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了创可贴,极其认真地给他缠上了。
庄渚玉垂眼望着他,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声音里带着柔情,“这你都带着。”
“随便带的。”缠好最后一圈,梁闻渊把包装纸卷好收进口袋里,“好了。”
小巧的创可贴治愈着原本不甚在意的伤疤。庄渚玉心头微振,像是被温柔且毛茸茸的东西包裹着。
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所发生的事情,庄渚玉手挨在裤子旁,轻微触碰到了梁闻渊的手背,随即温暖又宽大的手握住了他的,将他的手包裹在手心里,只是安慰情绪。
“来这里是想去买什么东西吗?”只有旁边的一家超市,其他什么都没有,梁闻渊问道。
庄渚玉“噢”了一声,说没有。
明天是梁闻渊的生日,要是让他知道了,还能算是惊喜吗?
“回去吧。”庄渚玉没有松掉梁闻渊的手,反而是拽了一下。
“好,我们回公寓。”
路过一个又一个拐角,人群逐渐多了起来,尘世的喧嚣回来了,不断有人从梁闻渊的身侧经过。庄渚玉忽然紧攥了一下梁闻渊的手指,开口道:“你问我的那晚,说他出了车祸意外而亡其实也是骗你的,和你讲讲他当年是怎么死的吧。”
他磕了药,他自己发了疯站在山崖边,庄渚玉都说了。
“那时候我在想,如果他能从山上掉下去就好了,这样的话,我和姑妈就再也不用看着他的脸色了。他站在那里冲着我招手,见我一直不过去,生气了,于是他拼命拉着我,想让我从栏杆跨过去,我掐他的手臂,打了他的头和胃。”
“力量悬殊太大,我又找不到其他的工具,我推了他几下,他吃了药之后精神不正常,变得很奇怪,最后一下推搡的时候,他踉跄了几次,便从山上摔了下去。”
“我也没想到真会如我所想,他掉下去了。”沉默了会儿,庄渚玉手心有一层薄薄的汗,目视前方,“我很坏吧。”
“你不坏,不要那样想,”梁闻渊停下脚步,有些焦急,“全都是他的问题,像他那样的人,早都该受尽折磨。”
“你很好,你特别好。”
拥抱是最好的安慰方式,庄渚玉被抱在怀里,跌跌撞撞了两步,下巴担在梁闻渊的肩膀上,他犹犹豫豫地回抱着,力度很轻,胸口钝痛了下,连带着睫毛都情不自禁地震颤着。
耳边被隔了层玻璃罩,庄渚玉倾听着心跳的声音。
抱着他的这个人,是认真地在关心他,在为他付出珍贵的情感,愿意去守护他,因为他的一举一动和经历而牵动情绪,也在真切地喜欢他......
庄渚玉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到底哪里好了。”
“哪里都好,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沉闷的呼吸声证明着彼此的存在,梁闻渊嗓音很低,“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蓦然怔住,像是被什么击中了,说话时感受着震动,庄渚玉以为自己不需要爱,爱这种东西很奢侈,也很不值一钱,需要的时候视若珍宝,不需要的时候轻易抛弃。
对庄渚玉来说,确实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却在这一刻,庄渚玉察觉到被爱是一件特别触及真心令人动容的事情,被爱的时候还是会满心酸涩。他眨了眨眼睛,心率尤为不正常,似乎马上就要从肋骨跳出来。
庄渚玉主动结束了拥抱,梁闻渊后知后觉说了什么怪话,面容有些不知所措,也对这个突然结束的拥抱感到忐忑,认为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也说错了。
“......怎么了?”没开口成功,梁闻渊说了两次。
顿了两秒,庄渚玉眼底带着浓烈的情愫,他凑近了一步,打破两人之间的安全距离,面孔在柔和光源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先是牵起梁闻渊的手腕,手指在脉搏的地方摩挲着,感受不到跳动,但可以猜测出其夸张程度。
路灯故障闪了闪,庄渚玉闭上眼睛,拽着梁闻渊的领带欺身吻了上去,触碰的瞬间,愉悦又满足的神经信号传输全身,微妙又酥麻的感受像巨浪掀翻着他的内心。
他坦荡地吻着梁闻渊,硬壳也在悄悄破碎。
梁闻渊受宠若惊,被吻的时候还睁着眼睛,久违地失去了主动性。
分开了,刚想说话,庄渚玉就用令人沉溺其中的眼睛看着他。
“梁闻渊,明天我有话想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