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杀勿论——堕落到与怪物共情的人,与怪物同罪。”
远处传来重力操控引发的扭曲声,像是某种倒计时。
剑尖颤动,如蜂鸟般悬停在兰波苍白的皮肤上,冷冽的光芒映照出他眼中复杂的情绪。
铠甲缝隙渗出的焦土气息与暴雨冲刷过的铁锈味互相交织,形成了一种令人作呕却又莫名腥甜的味道。
“你们,”她重复道,声音裹挟着雷鸣,眼中充斥着名为“愤怒”的复杂情绪,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究竟把人命当成了什么?把战争当成了什么?”
“我……”他艰难地开口,兰波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喉结滚动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他此刻的心脏也在剧烈地跳动着,“我以为……”
然而他已经说不下去了。
只因那时他还不明白,这世间最大的错觉就是“我以为”。
他们自诩为彼此的“半身”,却如同雪原上的旅人,在寒风中对着自己呼出的白雾诉说着无尽的情话。
那些虚幻而又遥不可及的情感,终究只是寂寞的产物。
所以无论如何最后都会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
既无法获得幸福,也无法就这样坦然地背负罪恶活下去。
即惨又不无辜,有个专用名词——活该。
铠甲开始渐渐沾染上岁月的锈迹,剑锋突然下压半寸,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兰波的鼻梁缓缓滑落,那是血,也是泪。
剑锋刺入皮肉的闷响更接近熟透的果实坠地。
挣扎中的魔兽发出了在人世间最后一声悲鸣,充满了绝望与不甘。那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随后开始坍缩,如同一个破碎的梦,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在这一刻,它被困在了曾经最看不起的人类的皮囊中,犹如一场悲哀的葬礼。
这人类的丑陋造物终究未能迎来明天。
它的身体渐渐失去了温度,他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般熄灭。
魏尔伦死了。
“是我、是我的过错……不用担心,我会把我的那一份也分给你的……”兰波跪坐在地上,脸上是一种交织着狂乱与极度悲恸的神情,他将额头紧紧贴上搭档逐渐冰冷的唇,泪水与雨水交织在一起,咸涩的味道让他分不清是血还是雨。
在这一刻,他终于迈出了最后一步。
所谓的“半身”关系,不过是寂寞旅人在雪原上对着自己呼出的白雾诉说着无尽的情话,虚幻而又遥不可及。
但是,那些感情确实是真的。
金色的亚空间光芒开始闪烁,像素化崩塌的迹象愈发明显,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走向了尽头。兰波在最后的清醒时刻,紧紧握住了魏尔伦的手,仿佛要将所有的力量与情感都传递给他。
“果然……”还是没能撑到最后吗?莎菲尔怔怔地望着逐渐破损的剑身。
【“再见啦,莎菲尔。”】
那熟悉而温柔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回荡。
……已经、是最后一次了吗?
“值得吗?”她问兰波,也像是在问自己。
那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彼岸传来,她的眼眸中闪烁着迷茫与不解。
威迪尔大陆在这个世界上留给她的最后印记,就像那破碎的梦境,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一片空白和无尽的虚无。
时间是无法停止的,就像无法逆转那个摔碎的鸡蛋。
人是否应该承担不想要的责任?又该以什么为限度?
……没有答案。不会有答案。
天空适时地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不远处传来不甚清晰的呼唤声,伴随着靴子踩在残垣断壁上的沉重响动。
一个身影不顾盔甲的坚硬,一把将她紧紧抱住:
“哪里受伤没有?!他伤着你了?我早就说那个人不对劲……”
触摸到的时候才发现这小孩双手冰凉,她用自己的手背贴了贴太宰治的额头:
“嗯……看来不是发烧。”
“我是在问你!”
“还以为完全长大了,结果还是个孩子啊……”她扯出一抹笑,又上手揉了一把小卷毛,“好了好了,我没事哦。”
随后她环顾四周的废墟,眉头紧锁:
“有人员伤亡吗?”
这时一颗白脑袋从废墟中冒了出来,是“羊”的成员白濑:
“有我们在,怎么可能有人受伤!如果有人受伤的话我我倒立吃呜呜呜——柚杏别捂我嘴啊!”
原来是“羊”的几个青少年带着后续赶来“及时”救灾的港口黑手党提前疏散了人群。
这同时也方便了中原中也使用能力救人。
“您的武艺令人赞叹不已,多亏了您,横滨才能免于这场危难。”鼓掌声适时响起,带着红围巾的森鸥外缓步走来,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他面带微笑地说道,“我也为横滨庆幸,在危难时刻能有您这么一位高尚的人士……”
莎菲尔微微颔首,礼貌地回应道:
“多谢森首领出手相助。”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对吧?”森鸥外面露微笑,看向身后的织田作和安吾,“如果没有你们的协助,我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地解决问题。有时间的话,我也希望能够好好答谢您一番呢。”
——此乃谎言。
此时此刻在车上颠了一路过来的森鸥外只有一句脏话想讲——这TMD是人能打出来的?
自己当初是为什么答应的?
不过莎菲尔这女人确实战力非凡,现在抢占先机通过救灾的机会把镭体街拿下,先刷一波好感度,之后无论是中原中也还是莎菲尔就都不用愁了。
一想到这里,森鸥外就满脸感动中混杂着纠结,小师弟,小师弟,你、你……做得好哟!
知道出事了通知你师兄我——但下回能不能出事前说一声?这种激烈程度的战斗还是饶了他吧,下次,不,以后还是别再有了!
……
寂静的夜,也是格外深沉甜美的一夜。
大抵是白天的重建工作太过劳累,以至于绝大部分人甚至是中原中也都累得倒头就睡。
当然,不包括莎菲尔。
残月倒映在横滨港的波光里,像枚被咬碎的银币沉在酒瓶底部。
她独自坐在岸边,手中握着一瓶已经空了一半的酒。
在施法人死后的魔法能够存续多久?
这是一个曾经困扰过无数法师的问题。据说曾经的法师塔有人想以此为毕业选题,然后被他的老师骂了一顿赶了出去。
而现在,莎菲尔找到了答案——魔法,就像人的生命一样,短暂而脆弱。一旦失去了施法者的支撑,便会如同泡沫般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