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理论是,一个普世价值观里的好人,会因为做错了一件事,被骂成千古罪人。而一个普遍意义上的坏人,做了一件好事,又会被当做英雄。
——可能人就是这么喜欢戏剧化的情节吧。
但那总归是戏剧。
现在的事态已经行进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边缘,月之本元司非常确信,并愿意用自己后半生的职业前途发誓。
明显已经进入后日谈的next part,但是,如果就这样让死了的魏尔伦永远的成为了兰波的动力之源,让他用往后余生开始缅怀,好像也……
“这不是完全没达到效果吗喂!”
兰波是耿耿于怀了,他好不容易白嫖回来的人气值怎么办?!元司还记得叔父当年有句话是这样讲的,“不要因为同情而忽视正义,不能因为苦衷而免除责罚”。动漫里面全是爱与善良,坏人干了多大事儿都能被宽恕——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你问元司感不感动,那他只能说,如果一个杀人犯把你手脚砍了,本来要把你杀死了,想想又把你送到了医院,不知道你会不会感动。
如果一个创作者不触碰自己控制不了的命题的话,那会很愉快。但那个问题只是被搁置了,被掩藏了,并没有得到彻底解决。
月之本元司拼尽全力未能战胜莎菲尔的意志,现在魏尔伦倒是一死了之了,人气值的进度条直接灰了,兰波的还倒扣了,难道还有没有完成的事吗?
——当然。
“不要装成受害者!”
“不要逃避罪责!”
目的为手段赋予正义,但总有什么要为目的赋予正义。
那么。
——保罗魏尔伦,倘若死而复生的奇迹降临在你的身上,知晓了这份“奇迹”背后所有代价的你,又会作何选择呢?
“拜托了,你们千万别让我失望啊……如果成功了我倒立背诵你俩的诗!不,所有诗集!”他对着两本诗集就在那儿硬拜,喃喃自语状似癫狂。
元司就不信了,再怎么强大的男人,心总归是热的吧?
如果新一因为某件事半死不活……算了,这个不太吉利,比起这个假设他还是宁愿被那个推理狂人炫一脸,总之,他是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同伴的!
……
疼痛。
剧痛如潮水漫过每一根神经末梢。
这具被称作“暗杀王”的躯体早已超越人类痛觉的阈值,此刻却像被推回母胎的婴儿,在羊膜撕裂的震颤中重新感知存在。
非人的身体强度加之异能力的强悍已经让这种不适的感觉距离他非常遥远,但如今睁开眼,最先感知到的却是疼痛,仿佛碾碎了全身上下所有骨头的疼痛。
紧接着是呼吸。
沉重的、困难的……宛如孱弱的人类新生儿一样的呼吸。
喉咙里翻涌着铁锈味,肺泡在新生中痉挛,耳畔轰鸣着不属于自己的心跳声。
上一次这么用力地呼吸,还是从营养液中破开桎梏,重获新生那一刻。
记忆停滞在最后一幕,飘忽不定的雷雨,从乌云缝隙劈下,接踵而至的闪电,耀眼的光芒照亮大半个天空。
还有那一抹模糊不清的红色,高举起剑,用力刺下——
啊呀!我想起来了!
——原来我已经死了么?
可……这是哪?
像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保罗魏尔伦’。”】
是……亲友的声音?
【“被人类赐予‘暗杀王’之美称……不,诅咒的孩子啊。”】
【“妖精这个种族,已经无法在这个世界中生存下去了。”】
【“即使以你的能力,也无法抵抗生命的流逝。”】
【“……你该从梦中醒来了。”】
【“那么……我也该走了。”】
——亲友?你要去哪儿?
【“……别担心,正如你所说,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下次见面的时候,希望能从你这里听到旅途中的趣事。”】
【“恭喜你,现在你完整了。”】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欢迎来到……人间。”】
——等等……别走,不要走!
啊……头、快要裂开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了,亲友……亲友!
他感到头痛欲裂,混沌的神志在重整的间隙,迷迷糊糊闪过模糊的声响。
【“不要!我求求你,拜托了——”】
【“你想留下他的命?即使他要杀了你?”】
【“是我、是我的过错……不用担心,我会把我的那份也给你的……”】
当魏尔伦从血泊中睁开眼,最先看见的是被异能力撕碎的袖口,那些暗红色布料像枯萎的树叶,静静躺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我,还活着?
他忙不迭伸出手,看到的却是完好无缺的皮肤,以及……触摸愈合的伤口,皮肤下流动着的金色微粒——
……只听得见、一个人的心跳。
原来,所谓“复活”,不过是把双人舞谱改写成独白剧。
“亲友……?怎么会,骗人……我用这双手、把你……”
看到身侧躺着的人形的瞬间,魏尔伦心神一荡,说话也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下意识想要伸手去够,却发现根本使不上任何力气:
“不、不是这样的,我想要的不是这样!等着,我会把你治好的,马上就可以!用我的力量……对,就是这样,亲友,我扶你起来……”
“再来一次!呃啊!!”他的手开始颤抖起来,想要像以前一样聚拢力量,却无计于补,“哈啊,哈啊……为什么,为什么还不了?!”
恐惧。
这种陌生的情绪开始迅速在他的心中蔓延疯长,直到最后的防线彻底崩塌——
“要是失去了你,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只是,太寂寞了,……想直到最后都在一起,陪在你身边……”
“可是为什么,啊,啊啊……!”
“‘牧神’也好,‘荒神’也好,谁都好……求求你们,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寿命也好,能力也好,不管要我献出什么都可以!”
“所以,请不要把亲友带走……呜呜、呜啊啊……!”
或许实在是太过缺失生活常识,以至于让他完全忽略了哀嚎着的亲友那微弱的脉搏和颤动的手指。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当引以为豪的异能力完全不听使唤,如今的魏尔伦只能笨拙地依靠人类的肢体搀扶着手脚冰凉的兰波,一步一步,在这暴雨天踉跄地不知去往何方。
霓虹都市的霓虹灯穿透雨幕,远处传来警笛声与金属物件碰撞的闷响。
这次,轮到他成为别人故事里的动机了。
……
“驳回。”
“驳回。”
“驳回。”
“……”
每次打架阵仗最大的人因为持有最高道德审判权否定了解决那个批量山寨魔族的研究所最快速的打击方案。
如此斩钉截铁的回答,让积极参与跃跃欲试的几个人无不变得垂头丧气怨声载道。
“那如果我一个人去……?”有着多年丰富的从业经历的织田作之助举手示意自己的想法。
“不行。”莎菲尔一口回绝。
“哦。”他从善如流地坐了回去,这几年财富自由了个头长得很快,开始变得很大只,成年人体型在原本的沙发里很难塞下。
然后是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
“那什么,要不我操作一下切断电源?”
“万一他们活不了怎么办?!”现在最急迫的就是中原中也了,毕竟这真的和他息息相关,“要不我们兵分两路,我去引开他们,然后……”
“你是想再造一场爆炸吗?”太宰治毫不留情的回怼道,“还是说,你不想看看还‘活着’的同族?”
白纸一样的、完全未经染色的同族……?
于是刚刚还分外激动的中原中也泄气了。
一时间全场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