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轰”地窜起三丈高,围着的女人欢喜出声,脸上笑容变得更加肆意,银腰带上的叮当碰撞,发出“叮叮叮”的声响。
男人们扛来的牦牛腿架在火堆上翻烤着,油脂滴落的噼啪声混着柴火爆裂的声响,惊醒草原。
她捏着铜杯的指尖泛着潮红,像雪地里绽放的格桑花,鲜艳动人。
关鱼来着不拒,青稞酒一杯接着一杯,笑着接过,酒水滑过嘴角,没入衣领。
原来在心情愉悦下喝酒,是这样的一种感受!
酒也可以是甜的!
央金不明白别人结婚关小姐怎么会那么开心,又不是她结婚。
老阿妈看着这远方来的客人,已经喝下太多青稞酒,倒上一杯酥油茶。
但关鱼明显就是把它错认成酒,仰头饮尽,奶沫粘在鼻尖,她毫无察觉。
她倾耳听着央金,不知道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
她嘴角翘起的刹那,篝火突然暗了一瞬,似乎所以光都躲进那弯起的弧度。
陈周想她应该是醉得厉害。
果不其然下一秒,两只脚互相绊着,她还仰头大笑,脖颈拉成弓弦般的弧线,笑声撞在他的心头上。
她站的位置里火堆不远,陈周毫不迟疑地往前跑去,接住那歪掉的身子。
关鱼醉眼朦胧中似乎看到流星坠落,伸手去捞,却抓到某位男人藏在身上刀鞘。
陈周倒吸一口凉气,咬牙扶起。
达瓦看着已经喝得不省人事的女人,急忙给陈周引路,让他们前往收拾好的帐篷。
“你们今晚就别走了,住下吧!”
陈周看着那倒在床上的人,浑身散发着酒味,想到边玛家里的小孩,只好点头。
达瓦走出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稍稍叹了一口气。
他从来没有去过问陈周的身份,但他坚信他是一定会是个好人!
他会有做那样事的理由。
不知道里面的那位关小姐是否——
……
陈周走到床边,脱掉她脚上的鞋子,拉过被子在身上盖好。
拿出手机拨打边玛的号码,边等待着对面的人接,边往帐篷的外面走去。
“小周,你们几点回来,我留个门。”
“我们今晚就在这边睡,明天一早就回。”
边玛想着现在天也晚,夜路不好开,便嘱咐道:“草原夜晚风大,你记得照顾好关鱼,别感冒了。”
陈周挂完电话后,回想今晚在喝酒的时候,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没想到小看他们的本事。
看来还是必须跟他们交交手,省得扰乱他的计划。
他在门口遇到前来送热水的央金。
“陈周哥。”
“我阿妈说关小姐喝了太多酒,怕她夜里会难受,让我送点热水来。”
陈周点头,接过手。
他刚想往里面走,身后的人又出声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
央金的手指紧紧拽着身侧的衣服,深吸一口,压住乱跳的心脏。
她从口袋里面抬出一瓶药,递到男人的面前,轻声说:“这是刚才关小姐掉的药。”
又急忙的补上一句:“我查过了,这个是□□神的药物。”
“关小姐的精神是不是——”
她的话在嘴边停住,正对上男人于黑暗中幽深的视线,央金没敢再讲下去。
她看见男人的眼神里的冷淡和漠视,立马移开视线,听见男人哑着嗓音说:“她很好。”
说完就撩开门帘,头也不回地走进去。
他握紧手中的奥沙西泮片,他清楚地知道这个药的作用。
正在他陷入无限的愧疚中之后,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
陈周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上前打开女人的背包,接起电话。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就已经出声:“关鱼,你妈妈非常担心你,她最近的身体也不大好,叔叔希望你能打个电话给你妈妈。”
陈周张了张嘴,但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
对面也许是因为长时间没有听到回话,便又叫多几声“关鱼”的名字。
他只好回答:“关鱼她——”
电话里的人立刻警醒,带着质问的语气:“你是谁?关鱼在哪里?”
陈周照实回答。
对面的态度还是有些半信半疑,紧接着说:“等她醒来,麻烦让她回个电话。”
挂完电话之后,陈周坐在黑暗中沉思了很久,心里艰难地做了一个的决定。
黑暗像是有重量似的,压得人耳膜发胀,外面有风声在呼啸着,同时也伴随着声声的欢笑和载歌载舞的声响,寒意顺着裤腿爬到膝盖上。
陈周怀里拿出打火机,“咔嚓”一声,小小的煤油灯冒出火花。
他侧手挡着那朵小小的光亮,往床的方向走去,放在距离床不远的柜台上。
静看着床上醉酒的女人,她的眉头蹙得厉害,很是难受的样子。
他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抚平。
陈周踏着极轻的步子,靠近那索大的床,伸手满是茧的手指,小心地搭上去,手指轻轻低摩挲着。
原本紧闭双眼的女人没想到忽地睁开,眼睛里是湿漉漉的一片,他的心止不住的疼,每一次的跳动都在承受着巨痛。
陈周的内心非常复杂,加上今晚央金拿出的药更加印证他的猜想。
他曾在想为什么他没有认出她。
看着手里那张小时候拍的照片,她的神情面容都完全改变,眸子不在有流光溢彩,而是一片的哀伤。
他也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程叔的船怎么就被定为走私毒品案。
当年的消息为什么会走露?
父亲在世的时候为什么一直对程叔那么内疚?
他的双眼抑制不住痛苦的神情。
他是一个普通人,也会有着他胆怯的事。
关鱼撑开眼睑,两眼尽是迷离,脸上泛着红晕。
她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呼吸落在他的脸上,双眸落在他的脸上,在融融灯火下,两人之间更显得湿润。
陈周端起一旁的温水,喂了几口,手一抖,有几滴没入到她的衣领里。
他立马拉住她乱动的手,低声呵斥:“别动。”
话音刚落,扒着他大腿的人,竟也停住。
夜幕渐深,帐篷外面的热闹声都已消失,只剩下在狂妄的风在呼啸着,远处的天山像一团黑云,横亘在天际。
陈周想要不是她的出现,他都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就像一个幽灵,踽踽独行在这辽阔的寂寞之中。
他没有真实的身份,一心就只想赎罪,让更多的家庭不会再因毒品而破裂。
陈周一旁的凳子上假寐着,他知道今晚一直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帐篷外有几声很低的说话声,椅子上的男人立马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