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风起风落,雨声如旧。
在朱辞秋的沉默下,乌玉胜抬步向外走去,却又忽然折返回来,举起手中佩刀指向顾霜昶,刀尖顺着他的脸往下,定在方才他牵过朱辞秋的那双手上。
他不屑地掀起眼皮,随意地将佩刀翻转,以刀背朝顾霜昶右肩探去,极重的力道砍在他右肩处。
文人到底挡不住武夫,顾霜昶猛地往一侧退去,捂住肩膀,愤怒地注视着乌玉胜。
乌玉胜揽过不想再与他二人多费口舌的朱辞秋,在顾霜昶愤怒的注视下,轻轻地弯腰低头,抱住了她,下巴抵在单薄消瘦的朱辞秋肩膀上,感受着独属于她的气味。
可又怕自己身上寒气过给了她,只能短暂的停留一瞬,又马上抽离。
朱辞秋抬眼看向乌玉胜,眼底倒映出他脸上那道血痕,鼻尖充斥着他身上的血腥味,仿佛在他脸上、在他浑身血污的衣服上,看见了他独自一人,与南夏众人背道而驰的身影。
他的确很珍重她,却又想要禁锢她。
她脑海中闪过与乌玉胜的半辈子,不论是如今的乌玉胜,还是在大雍的穆雨生,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少时看不透,只以为边塞民风淳朴,边塞的少年都生得质朴腼腆,自由自在。就连再重逢时,她都以为是仇恨,让乌玉胜面目全非。
直到重逢后的一次又一次交锋,她终于看清了乌玉胜的面目。
狡诈、恶劣、无耻。
那些都是他从未向她展露过的一面,初次见时,她震惊,也难过。
这些时日的相处,朱辞秋愈发看得明白,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乌玉胜自小被骂畜生、异类,被打骂侮辱,为不让孤立无援的母亲再伤心,只好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将那些恶劣的心思全都藏在心底,也怕心善懦弱的母亲知道他与乌图勒那般阴险的人一般无二后,彻底抛弃他。
可是他看着母亲止不住地想念千里外的故国,看着南夏人每日不停地咒骂折辱,乌图勒不敢露出明面上的庇护,心里愈发扭曲变形。
后来受了伤,也不需要再伪装,便不愿再将柔软真诚的一面表达出来,于是便张开獠牙,露出所有恶劣,像对待外人那般,恶狠狠地对着她。
朱辞秋终于明白,乌玉胜年少时的意气风发下,一直都藏着一头野兽。
可惜她那时囿于四方天地,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太少,所以看不透他眼底的卑意,一直以为,他是自由的。
她忽然拉住乌玉胜的袖子,主动往前走了一步。
乌玉胜明显因为这样的动作惊讶一瞬,一时僵在原地。
朱辞秋不自觉的伸出手,手指抚摸了一下那道血痕,看见乌玉胜眼中愈发震惊又浓厚的情意迸发,缓缓开口道:“殿外眼线太多,回少府等我吧。”
“明日辰时,来接我。”
“殿下……”顾霜昶呆站在不远处,听见这句话后,落寞地靠在离自己最近的墙角,轻喊了一声。
乌玉胜此时眼中只有朱辞秋,他握住她的手,轻声回答:“好。”
顾霜昶皱紧眉头,见乌玉胜还不离去,便又走到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大声道:“少主,请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