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摆满了颜色各异的衣衫料子,还有许多做好了的衣裳。穆子昂没有在里头,朱辞秋松开乌玉胜的手转了一圈,见着一件湖蓝色的料子还不错,便指给乌玉胜瞧。
“这个还不错。”
“好。”乌玉胜不知从哪拿出的一把量尺,举在手中回答了一句后,又笑着道,“不过殿下得先量尺寸。”
朱辞秋闻言挑眉:“少主会吗?不如叫精于此道的穆子昂来。”
“殿下,男女授受不亲,还是我来比较合适。”乌玉胜靠近朱辞秋,单手搂住她的腰肢,下巴靠在她肩膀上,“殿下瘦多了,得好好补补。”
熟悉的气息充斥在朱辞秋周围,让她避无可避。感受着身后之人的心跳与健硕的胸膛,令她不可避免地心跳加速,蜷在宽大衣袖中的手也不自觉地握紧。
乌玉胜就这样贴着她,迟迟不肯起身。屋内寂静,只有两人如鼓声般大的心跳声。扑通一声又一声,原本静谧的气氛忽然变了味道,随着朱辞秋耳边交缠的湿热气息变得愈发粗重,气氛也愈发热燥难耐。
“好了。”朱辞秋用手按住乌玉胜搂着她的那双手,挣脱着往前走。她语气带着一丝慌乱,“不是量尺寸吗,赶紧量。”
“好。”
乌玉胜今日格外听话,乖乖放手后还真仔仔细细地量起了尺寸。
量尺量过肩膀,又卷着朱辞秋纤细的腰肢,乌玉胜站在她背后一动不动,虽然不似方才紧密的接触,可她仍能感受到独属于乌玉胜的气味,感受着身后之人的炙热渴望。
忽然听见身后之人似乎粗重的喘息了一声,紧接着,卷尺一松,她被那双握过刀剑的大手搂住腰。那双手交叠缠绕着她,后颈能感觉到乌玉胜的呼吸声,他轻轻地吐息着,温热的气息令朱辞秋战栗。
朱辞秋按住乌玉胜的手,想要叫他松手,可乌玉胜却越搂越近。她愈发不耐,想要呵斥身后之人时,却恍然感觉到乌玉胜又将脸埋在她脖颈处,而她自脖颈的肌肤处感受到了一丝陌生的湿热的液体。
是泪。
乌玉胜在哭。
他为什么会哭。
朱辞秋的手僵在原地,呵斥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乌玉胜的手在颤抖。
她缓慢地尝试着,将自己的手覆盖在他的手上,没有掰开他的手,只是安静地抚摸着。
就这样安静了一刻,朱辞秋忽然轻声开口:“乌玉胜。”
她抬手按住乌玉胜的胳膊,在他的怀抱内转了个身,却发现乌玉胜埋着头,双眼被碎发遮着,看不真切。朱辞秋轻笑一声,踮起脚用手捧住乌玉胜的脸庞。
那道长长的疤痕随着那双罕见的泪眼映入她眼帘。在封闭的小屋内,在陌生的环境下,此刻什么仇恨什么理智什么伪装好似都消失不见,她心中只有心疼,只有面前这个不知为何哭泣的可恶男人。
乌玉胜眼角的泪滑落,顺着疤痕挂在下巴上,又滴落在地上。他抿着唇,无言地盯着朱辞秋。
朱辞秋拇指拭去那道泪痕,摩挲着伤疤,然后抬起头,轻轻地在那道伤疤上落下一个吻。
“别哭了,乌玉胜。很难看。”
乌玉胜一愣,随之而来的是莽撞的拥抱,两人之间连丝毫空隙都没有的紧紧拥抱。
他颤抖着,声音沙哑,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朱辞秋知道他在对不起什么,她用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可却说不出原谅。
等祭神日过后,他们才算是真正的扯平。
“起来。还做不做衣裳了。”
朱辞秋被抱得有点难受,拍了拍乌玉胜的背。
乌玉胜闷闷的声音传来:“殿下身量,即便我死了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回家吧。”朱辞秋道,“别在这耗着了。”
“好,回家。”
虽然说着一清二楚,乌玉胜恢复原样后还是安静地替她量完了身量,匆匆交给穆子昂后,一刻都未久留,便拉着她往回走。
此刻夕阳西下,朱辞秋才知在那处浪费了多少光阴。
她与乌玉胜迎着夕阳往少主府去,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风吹起帏帽帽纱,她抬起头,看见乌玉胜也在看她,四目相对间,朱辞秋想,再慢一些吧。至少平静的时光再慢一些。
可惜,天不遂人愿。
有人带着刀剑,毫不知趣的闯入这样安静祥和的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