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教桑玦功法,教他如何一点一点变强。
桑玦虽不喜欢读功法的书,一看见字就犯困,却很乐意阿姐来教他。
保护她。
这个念头像一支穿云箭,破开桑玦茫然模糊的人生迷雾,成为他第一个笃定的方向。
他知道阿姐很强,但他也想终有一天,他可以用他的强去保护她。
桑玦觉得,这种笃定的感觉很好。
他终于开始像阿姐了。
时间一日一日过去,有了这个念头之后的桑玦成长飞快。
桑玦和阿姐对战,从一开始的接不住一招,到现在已经能让阿姐分出心神来应付他了。
阿姐从不会手下留情,留下伤口是常有的事。桑玦伤口恢复得迅速,这片天地更像是在滋养着他,给他提供源源不断的生机,所以他压根不在乎。
但阿姐结束打斗会来探查他的伤口。
“我没事。”桑玦仰头对她笑笑。
冷柔危长睫轻颤,移开了视线,“我没问你。”
但桑玦知道她问了。
因为她的气息像一缕缕柔和的水草,轻轻在他的伤口拂动。
……
阿姐问桑玦,为什么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是那副样子,更像一只兽。自从来到这里,已经很久没见过那样的他了。
桑玦告诉她,妖类有成长期,此外,他妖力暴.动的时候,身体也会发生变化。
但阿姐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你是一只小狼吧?”冷柔危漫不经心道,“我记得,你的耳朵是银灰色的。”
在阿姐不知第多少次提起桑玦的耳朵之后,桑玦终于从她隐秘愉悦的冷香中醒悟,她对他的耳朵和尾巴很感兴趣。
“阿姐想看吗?”桑玦高兴道,“我可以变给阿姐看!”
他也不等冷柔危回应,径自调转周身的气息。
桑玦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行不行,毕竟他也没有试过在成长期和妖力暴.动之外,自己掌控自己的形态。
但他想试一试,毕竟他调息的功力已经比之前强了太多。
天旋地转,桑玦听见少女清泠泠的笑声,那是完全的,发自内心的笑。
他变成了一只纯粹的,原始的兽。
阿姐走过来,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和的冷香在桑玦身边浮动,像流水将他包容其中。
温柔的指尖划过桑玦的耳尖和脊背,此前和阿姐的任何接触都不如这般,来得如此清晰,如此贴近。
像是熨帖着他的灵魂,让他几不可查地轻轻战栗。
“好可爱的小狼。”她道。
……
世界再次像被拉长的线,五彩缤纷,不容桑玦停留。
他渐渐发现了阿姐不形于色的焦躁,发现了阿姐的心事。
她说她要离开这里。
阿姐的精力越来越多地花在寻找出口上,而不是与他相处。
阿姐给他布置读书的任务,似乎是想要他不再那么频繁地打搅她。
桑玦心里因为她紧锣密鼓的准备,涌起一股莫名的惶恐。
她的计划只关乎她一人,没有他。
“我也要去。”桑玦不懂她要拿回的少主之位是什么,只执拗道,“我去帮你。”
冷柔危看着他的眼睛,沉默着没有回答。
“你父尊偏心,你弟弟爱抢你的东西,他们两个站一边,你自己怎么去和他们争?”桑玦的眼睛像炽烈的两点焰火。
他讨厌她的父尊,也讨厌她的弟弟。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他是她的哥哥。
他一定站在她这一边,捍卫她的一切。
冷柔危不可思议地笑了声,她冷冷地审视着他,反向他走近了一步。
冷香拂面,戾气袭人。她道:“你要帮我是吗?”
桑玦尚且年少,身量没有完全长开,与她差不多的个头。
两人近在咫尺,冷柔危的眼神有些迫人,桑玦却分毫不避,他的眼睛已经回答了一切。
“好。”少女点点头,语调悠然,含着冷意,扬手指向天空,“外面不比这里,有党.系,有秩序。我是魔界少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普天下不知多少人盯着这个位置,要借着簇拥我的机会掌控我,或要将我拖下云端。”
冷柔危一双眼好似蛇瞳,扫视着他,“你要帮我,只能被我利用,做我的刀,去尸山血海里走。”
“那你就利用我。”少年的话掷地有声。
冷柔危顿了顿。
“你知道什么是利用么?”冷柔危讥诮道,她们的呼吸已经交织一处。无形之中,已形成一个剑拔弩张的战场。
冷柔危抬起掌心,拇指搭上他的脸颊,似是怜惜的动作,看向他清澈懵懂的眼,一字一句说得没有丝毫温度,“就是要你这条命。”
桑玦不禁慢慢皱起了眉。
她太矛盾了。
她说想要他的命。
可她的气息却像羽毛,在他身边悄无声息地环绕。
桑玦握住了冷柔危的手腕,将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让她触摸自己的轮廓。
他什么都没说,却也什么都说了。
冷柔危胸口微微起伏,欲言又止。
她收回了手,别过头。
在那沉默的一瞬间里,冷柔危神情无波,心底确是波涛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