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柔危有一瞬失笑。
笑意还未凝成,这安抚像一簇火苗,点燃了她的思绪,往事随着这双漆黑的眼,穿透时间尘埃,纷纷浮现。
蹩脚的铜钱穗,扎进胸口的簪,阻碍她走向贺云澜的一次又一次,用血救她时流露出的,与恨同样强烈的情感——
冷柔危的心不受控制地浮沉了一下,像风浪中飘摇的一只舟,在来不及之前,她抬手掩住了桑玦的眼睛。
蔓延的思绪终于戛然而止,再晚些,她预感自己将会被什么东西灼伤。
冷柔危克制的气息微微松了一口。
一切喧嚣归于静寂,她才后知后觉,是她的心跳,绵延不绝。
“阿姐。”
捂在桑玦眉眼的手冰凉如雪,桑玦隔着指缝看她,冷柔危神情怔忪,似没听到他唤。
那只手正缓缓松下力气,快从他眼前滑落,桑玦抬手去接。
冷柔危回神,收回手,恰与他相错。她道:“松手。”
冷柔危握住他衣袖,没撇开,揽在后腰的那只手,反将她衣襟攥紧。
冷柔危又抬眸,“松开。”
这一次是命令。
桑玦没动。
怎么会如此固执?固执得孩子气。
冷柔危不明白。
就像她不明白他为什么慌张一样。
“会走散。”桑玦道。
冷柔危顿了顿。
霜缚悄无声息,缠上他的腰,缠绕在她的手臂上。
她没说,扬起霜缚给他看。
桑玦知道,这已是她的退步。他慢慢松开了手,漂浮在与她不远也不近的地方。
冷柔危没再看他,余光却感觉到他一直在看自己。
“我没有妖气暴.动。”桑玦道,“我不会失去理智,咬伤你。”
冷柔危莫名地瞥了他一眼。
桑玦道:“大衍魔藤在你手里。”
这句话的意思,听起来就像是‘我的缰绳在你手里,你可以随时控制我’。
——你不用感到不安。
“什么?”
冷柔危还没来得及明白他的意思,就被闯入的嘈杂打断。
在画壁的出口,有什么东西在她身边,透明滢白,像一条丝带,柔和盘旋,穿过了她,又去盘绕桑玦。
无数画面纷飞,冷柔危意识到,这是一个人的记忆。
她在用这个人的眼睛看世界。
她的名字,叫元凤。
姜元凤。
桑玦的剑鞘嗡鸣震响。
“小山。”与此同时,冷柔危听见记忆中的女人在轻柔地唤。
大槐树下,绿茵浓郁,她从小挎篮中拿出一块糯米粑,递给对面的男孩。
男孩露出一个腼腆的笑,低下头狼吞虎咽。
无数声“小山”同时响起,在不同的时间节点应和鸣响,夹杂着不同的情绪,愉快的,郑重的,失神的,沮丧的……
串联起了她这一生,短暂的生命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