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莹白的魂魄脱离冷柔危身后这座画壁,漩涡泼墨画就的一般,飞速倒转,无数漆黑破碎的死魂呼啸着冲出画壁。
冷柔危抬头,它们蝙蝠一样,像是受到某种感召,朝着白色游魂牵引的方向而去。
这是……聚魂灯在聚集魂魄?
小山漂浮在桑玦的刀鞘上空,被死魂冲撞得左摇右晃,他望着那缕看不出人形的莹白魂魄,怔怔地顿在原地。
想近一步,又怕她碎了,转眼,眼泪啪嗒掉下来,他用胳膊抹着眼睛,无声地哭。
那缕莹白的魂魄气若游丝,原本用力牵扯着冷柔危,这时似乎认出了小山,回旋盘绕,漂浮在他身边。
“我怎么这么没用……”小山哽咽着,断断续续开口。
她分明那样温柔一个人,给他的生活撑开过一隅柔软的地方,可她自己却深陷泥潭。
她体会到的苦,比她展现得惨烈百倍。
可她分明那样好一个人,为什么?
元凤的魂魄接住了他的眼泪,像水流一样吸收融合。
这缕残损的魂魄获得了眼泪的滋养,泛出的光线更亮了。
它受到比之前更强烈的感召,绕到冷柔危的手腕上,牵引着她向穹顶的方向去。
冷柔危顿悟,怪不得鬼王夫人魂身不稳,她这残损的一魄,原来连化形的力气都没有,做了画壁的阵眼。
可——这有些说不通。
她和桑玦对视一眼。
桑玦显然也想到其中的关窍。
既然鬼王夫人的一魄是阵眼,聚魂灯怎么可能聚得了她的魂呢?
冷柔危心神一凛,抬头,“去穹顶。”
*
鬼王夫人寝殿内,红浪翻滚,如野兽般的声音此起彼伏,低吟嘶吼,似痛似快。
交缠的人影映在薄纱床帷上,水声不停。
“好了吗?”鬼王夫人有些受不住,咬着牙问。
她的手腕被狠狠钳住,没有人回应。
鬼王夫人浑身发亮,是半透明的模样,魂魄内经络的走行清晰可见,有一股规律的清流从四肢向躯干汇聚,经下腹流向另一个躯体。
这是炉·鼎在向另一个人供养精气的场景。
忽然,像是有所感应,正在攫取精气的男人忽然沉声喝道:“出来!”
一道白色的身影闪现在帐幔外,身形端长笔直,身上泼得五颜六色,头发上还在向下滴落着彩色的水迹。
鬼王夫人回头,诧异又不满,“他是谁?你怎么让他随便进来?”
男人却并未理会,他甚至还加速将最后一缕精气吸取干净,才抽身,顺手抓过黑色大氅披上,也不管鬼王夫人,拉开帷幔走下阶。
“你怎么弄成这幅样子?”黑衣男人走到白衣男子面前,不满道。
鬼王夫人对黑衣男人的行径大为不满,却也只是一脸愤愤,扯过薄衾蔽体,看到白衣男人的脸后,忽然惊讶道:“白一尘?”
白一尘撩起眼皮,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又将视线回到男人身上。
“他是我的男宠,为什么王上会认识?”鬼王夫人目光锐利,披着薄衾,信步走下来,“是王上安排他进来。”
鬼王寸阴还没有回答,她已经明白。
她本觉得这个人瞧着不起眼,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只是戴上面具的时候,别有一番出尘的气质,再加之他性子温顺,很会服侍人,她才将人留在身边喂葡萄。
没想到竟与寸阴有关。
“为什……”鬼王夫人的追问还没有说完,寸阴就抬手设了一个结界,鬼王夫人眼见着他们在说话,却什么也听不到。
结界中,白一尘道:“冷柔危和那个小孽畜破了黄粱画壁的阵,阵眼只怕马上就要找到。”
“什么?”鬼王不敢相信地挑眉。
黄粱画壁能让人身临其境,一点一点吸食人的魂魄,让人迷失身份,最终死在其中。
那些人被引发的负面情绪又在源源不断地为画壁充养能量。
况且白一尘进去,只要他与冷柔危接触,就会汲取魂息,她怎么可能还会醒来?
寸阴看白一尘脸上笃定和无奈不似作伪,他这模样看起来不像汲取了多少魂息,倒是身受重创。
寸阴心头火腾地一下窜起来,上前一步揪住白一尘的衣领,“这么屁大点事你都办不好,你他娘的还有脸站在这给老子说这些?!”
白一尘冷静地看着他,“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你的阵已经破了一个——”
“你也知道我的阵破了!”寸阴烦躁地抓抓头发,在原地踱步,愤愤地发牢骚,“老子的领地上一切都运作得好好的,你一来给我弄得稀巴烂。你承诺的事情一件没办到,把老子反倒给折进去了!现在你倒好,身受重伤不顶事,还得老子给你擦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