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玦发出了一声闷哼,他垂眸看着冷柔危冷漠的灰瞳,从前,现在,所有画面在他眼中汇聚,他隐约明白了什么。
“你以前认识贺云澜?是他……”背叛了你。
所以在相信桑玦的时候,才会如此艰难,又如此刺痛。
冷柔危不说话,抬起头,掐住桑玦的下巴,目光冰冷,“是你设计我?”
桑玦眼里闪过刺痛的神情,还有一种冷柔危所不能理解的心疼。
“是什么时候的事?”桑玦追问,“你那时候受伤了吗?”
桑玦的柔软反而让她更烦躁,冷柔危手上力道加重了些,她琉璃质的灰瞳眼神空洞,语气平淡到没有任何感情,“告诉我,你有没有设计我?”
桑玦忽然俯下身,紧紧抱住了冷柔危。顶着肆意扩张的疼痛,他的眼睛慢慢潮湿。
那缠绕着他的霜缚,原来如此轻易挣脱。
冷柔危像一具木僵的人偶,并没有挣开桑玦的拥抱,她怔了怔,手掌缓慢地搭上他的腰,沿着腰线机械地上移,抵达他的背部。
心脏的炽热和震动从她的掌心传来。
冷柔危的手沉沉按下去,像是要握紧什么。
桑玦将她抱得更紧。
她的耳朵边是更清晰的心跳震响。
冷柔危忽然笑了两声,似是讥诮,笑她自己。
其实冷柔危知道,设计她的人不是桑玦。
自始至终,桑玦唯一设计过她的,就是那些似有若无的勾.引,只是她默许了,也甘愿沉溺于他。
但只有掌控些什么,才让她能够相信。
比如掌握他的痛。
比如掌握他的心跳。
但冷柔危忽然发现,原来一个拥抱也可以做到。
冷柔危从过度的应激中慢慢抽离,她有些恍惚,想说抱歉,开口却是问:“你为什么不躲。”
桑玦抱着她笑,“我为什么要躲?”
冷柔危默然,抬头看他。
冷柔危生来尊贵,少年天骄,从没有什么荣华富贵、礼义人情是她接不住。
但偏偏面对这份爱,她总是在否认、质疑、徘徊,进了又退。
一个没有见过真正的爱的人,会因为被爱惶恐。因为那是一种太好的感情了。抓住也怕消失,怕它背后是更大的疼痛。
而一个习惯冷漠的人,自己心里生发的爱,更是一种危险。因为她不知道这种感情会带她走到什么样的地方,就像驾着一匹失控的马,激烈穿行在迷雾中。
在冷柔危拿到弑神血弩的时候,心中不曾有惧,这个世界上她无所在乎,独自一人可应对天下。她以为驾驭血弩对她而言,并非难事。
原来她只是不知道,心中的惧可以这样多。
在别人给的感情面前,她忽然又成了那个被关在黑暗中的小孩子,勉强支撑着自己的冷静,实际上却时时处在警觉和恐惧中。
可桑玦不是那个喜怒无常的母亲。
而她已经把自己关在这里面太久了。
她要出来。
冷柔危看着桑玦的眼睛,漂亮的,漆黑的,世间成色最好的黑曜石也不过如此。
她视线顺着他的鼻梁向下,划过他的嘴唇,微微扬起下巴。
他身上的气息很是好闻。
冷柔危抬手勾起他的脖子,桑玦直勾勾地看着她,心跳忽然开始变快,冷柔危的目光明明很平静,却烫得他都忍不住眼神飘忽,冷柔危微微偏头,凑过来一点。
香气随着她发丝浮动,带来淡淡的冷意。桑玦忽然变成了一个俘虏,一个等待主人抚摸的小动物。
明明以前吻过她,可是桑玦也说不清楚,这次到底哪里不一样。他浑身仿佛冒着热气,脸颊,耳朵,更是烫得不像话。
直到冰凉柔软的唇触碰到桑玦,他才如梦初醒,触动了本能,红着脸颊深深地吻回她,热情又莽撞。
冷柔危轻轻捏着桑玦的后颈。
桑玦气血涌上头,有些微微的晕眩,脑子也乱成一团麻,迷迷糊糊地想着两个字:
完了。
转眼,他就炸了毛,变成一团银灰色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