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年衣一脸严肃地审视着她,点头:“确实。”
于是接下来一段路,他们十分拖拉。
因为月年衣在对秋茗进行教学。
“眼皮垂着,嘴唇先抿一抿,然后嘴角往下撇,嗯,对就是这样师妹,”月年衣比划着:“然后跟着我说:师父,对不起。”
秋茗:“师尊对不起。”
“要停顿一下,声音压低一点,”月年衣说:“再来一遍。”
秋茗按照要求又说了一遍。
“没错!”月年衣很激动:“师妹你这样子我看着都心疼,我保证师父看见,肯定什么气都没有了。”
江溪雪也点头称是,难得认可月年衣。
秋茗嘴唇动了动:“……好。”
到了秋叙白屋前,是江溪雪去敲门:“师父。”
很安静。
月年衣走上前去,也跟着喊:“师父?”
“师父你在吗?师父?”
无人应答。
秋茗观察着周围,说:“师尊好像不在。”
“……”
“……”
这时恰有仙鹤飞过,不曾啼鸣一声。
只有鹤翼扇动的风声,像无声的嘲笑。
回去路上,三人分外沉默。
秋茗不说话,两位师兄也不说话。
“呃……”直到月年衣发出一个音节,剩下两人齐齐看向他。
月年衣:“……看我做什么?”
江溪雪:“你想说什么?”
月年衣呐呐:“没有。”
“哦。”秋茗和江溪雪都转过头,目光直直看着前方。
*
天清宗靠近后山处有一座院落,这里距热闹的练武场很远,故而很是幽静。院落前不远处有一处莲池,风景不错。
那是从前。
此时莲池中的莲叶被糟蹋得七零八落,水气因灵力运转而缭绕于四周,身处其中者视野定会受限。
池子上方有人,是个少女。
她鬓发都湿了,举着剑谨慎地注意着周围,身后剑光一闪而过,在水气中模糊不清。
犯蠢了。
少女——殷轻菱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刚才躲师尊的剑时怎么能往这边跑?
现在水气挡住她的视线,更难应对了。
这念头不过出现一瞬,寒凉剑光便从她侧方而来,殷轻菱目光一凛,经过多日练习形成的直觉助她躲了过去。
她长吁一口气,额上落下一滴水,不知是水气凝成还是长时间精神紧绷导致她出了汗。
剑再一次击过来。
这次她没有躲过去。
人从莲池上被打飞出去,摔在地上。
“嘶。”
殷轻菱呲牙咧嘴,好疼好疼。
温寒寂走到她旁边。
“师尊,”殷轻菱翻了个身,平躺着等待疼痛缓解,没力气起来,但是有力气抱怨:“你怎么半点不知道怜惜你的乖徒弟啊,太疼啦。”
温寒寂看着她:“骨头还好好的,就伤了点皮肉,没什么大碍。”
殷轻菱:“……”
“一刻钟,”温寒寂接着说:“至多一刻钟就要起来,今日还没练完。”
“啊啊啊——”殷轻菱抬起一只手,捂住眼睛:“师尊,我到底要练成什么样子啊?我今天都能躲你两剑了,进步这么快,你让我多休息休息好不好?”
温寒寂铁面无私:“不行。”
他声音冷淡:“躲我两剑,你很骄傲?”
“你是剑修,旁人朝你拔剑,你却只想躲,不战而败,还觉得自己进步很大?”
殷轻菱闭上眼,小声反驳:“师尊怎么会是旁人?而且师尊你可是元婴期,我躲你的剑,这叫有自知之明,知道审时度势。”
温寒寂不听她的,淡声:“遇强则强,才能进步。我的剑打你时,你不想战胜我吗?”
殷轻菱:“不想。”
温寒寂:“……”
他指尖微动,剑影掠过。
寒意袭来,殷轻菱迅速毫无形象地往旁边一滚。
“师尊!”殷轻菱吓了一跳:“不是说一刻钟吗!你说话不算话!”
温寒寂:“我说的是,最多一刻钟。”
他眼皮轻抬:“握紧你的剑,挡住我的攻势。”
“再躲,今日就别休息了。”
殷轻菱崩溃:“好好好,我挡。”
剑光再次出现,她咬着牙,克制住下意识要躲避的动作,提着剑迎上去。
“锵”一声,麻意从手指一路蔓延至上臂。
麻意之后就是疼。
殷轻菱却愣了一下。
疼,但是也没比被师尊打出去摔在地上更疼。
既然这样,那她还躲什么?
看到殷轻菱的神色,温寒寂就知道她明白了。
“过来,打我。“他说。
境界差距太大,殷轻菱当然近不得他身。
但温寒寂会给希望。
总让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能碰到了。
就这样让她一次次坚持下去。
两个时辰后,她疲惫地倒在地上。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殷轻菱神志不清:“师尊,我们明天再练吧。”
这次是再怎么激都没用了。
温寒寂低头看着与她并排躺着的剑。
今日倒确实有了进步。
后面几次她提剑朝他击来时,剑上有着隐隐的战意。
他低声自语,却没想到地上紧闭双眼的徒弟接了他的话:“战意,什么战意?”
温寒寂:“……你不是累吗?”
他还以为她应该昏过去了。
“师尊你快说,”殷轻菱声音很轻:“再不说,我就真听不见了。”
温寒寂摇头,还是跟她简单解释了一遍。
“所以,师尊你这些天这么……折磨我,”殷轻菱话说得断断续续,像是困得在说梦话:“就是为了这什么……战意?”
“那你还不如……让我跟……温锦宸打……”
要是跟温锦宸打,听他说几句让人听着就火大的话,说不定杀意都有。
当然这话她没说出来。
她真晕过去了。
温寒寂无言片刻,给她施了个术,把她送回房了。
夜半,殷轻菱才迷迷糊糊地恢复了些意识。
头晕。
师尊怎么这么冷酷无情。
天底下的师尊都这样吗?
*
没成功跟师尊认错,秋茗这夜失眠了。
躺了好久才入睡,天亮准时醒。
睡眠不足,也不如昨日的事情给她影响大。
在床上翻了个身,睡不着了。秋茗想,师尊还在生气吗?
得不到答案的问题,想也是浪费时间。
她叹了口气,还是起来练剑。
不知道师尊今天还会不会来,如果没来,她就只能再去找师尊。多去几次,肯定能见到,月师兄教她的那句“师尊,对不起”,总有机会说。
收拾好床铺,拿起三思,秋茗打开门,见到眼前的景象,愣住了。
晨雾流动,万籁俱寂。东边升起的亮光照着屋前的人与物 。
师尊正坐在石桌前,抬眼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