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昭文道:“这些画作无人能欣赏,实在可惜,延纪兄为何不入画院?想必在那能有许多与你志同道合的人,他们定然会喜欢你的画作。”
“我父亲是不会允许的。”林延纪伸手抚摸卷轴,语气失落。
黎昭文明显察觉到,林珣十分看重官位和仕途,他希望这份荣誉可以一直延续。他适才在宴席中恼怒指责儿子,全因林延纪忤逆他的安排。林延纪偏离于他谋划的轨迹,是他无法掌控在手的变数。
这无疑是一个挑拨他们父子关系的绝佳时机,但黎昭文另有一番想法。他们不过是初见的陌生人,谈论太多他的私事,实有些交浅言深的意味,显得太过刻意。
林延纪准备继续练画,黎昭文为不打扰他,起身告辞。
来时为他们引路的下人已不知去了何处,黎昭文和裴越借机探清府内布局,一路观察下来,发现布局不算复杂。再者沿路询问仆人方位,他们皆是依言回答,黎裴二人很快便知晓了府内各处的具体位置。
有寒风吹过,裴越不由打了个寒噤,“你回去时要继续坐顾公子的马车么?”
黎昭文犹豫了一下,说道:“应该吧。”
“我看他斯文有礼,像是很好相处的样子,”裴越道,“你多与他来往,或许能打探些别的消息,比如……”
“我不会与他来往。”黎昭文打断他的话。
裴越微微一愣,沉吟半响才道:“林珣的书房是在西院那边么?”
“没错,在西院,要我带你们去吗?”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黎裴二人倏然一惊,一转身,便见顾景渊和明怀站在他们身后。黎昭文心想,没想到这主仆二人竟会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不知方才的谈话,他们是否都听见了。
裴越掩饰不住慌乱,心虚地看向黎昭文,后者神情淡定,笑问:“景渊兄要离开了吗?”
顾景渊默然凝视黎昭文片刻,才开口道:“嗯,我想到要送你归家,所以特意来寻你。”
黎昭文自觉不必与他过多解释,于是说道:“那现在便走吧。”
一行人方准备离开林府,一辆马车缓缓停下,一身穿栀子黄竖领对襟长衫的女子从车内走出。黎昭文等人齐齐看向她,但她一双妙目只紧盯着顾景渊,脸上不自觉泛起若有若无的红晕。
“景渊哥哥,你怎么来了?怎不提前告诉我。”她的声音异常温柔。
顾景渊面上略无表情,答非所问:“天气冷,你快回屋内吧。”
林嫣谣不满他的漠然态度,嗔道:“我才刚回来,你就要走了吗?”
顾景渊侧首看向黎昭文,道:“我要送昭文回家。”
林嫣谣这才注意到黎昭文的存在,微笑行礼后,喃喃道:“好吧,那你先走吧,我改日再找你。”
回到车厢,黎昭文沉默地看向窗外,不给顾景渊任何开展话题的机会。她兀自回想林嫣谣的羞怯模样,推想他们二人成婚后,以林珣和顾景渊的利害关系,随时可能提前与淮王一同谋反,届时其间危险恐怕要比前世更难意料。转念一想,黎昭文愈发替皇帝感到不值,同时略有些嫌弃他择婿的眼光。
顾景渊望着黎昭文的背影,陡生好奇。适才他们的那番言语,他全然听见了,但此人不仅毫无心虚之态,反而坦然与他同乘马车。他不明白她的厌恶来自何处,他们不过是初见的陌生人,为何她不想与他来往?
黎昭文在窗前浮想连篇,浑然没注意到身后人的注视。她本想一路都面朝窗外,奈何冷风不断灌入车内,吹得她身体不禁战粟,只好乖乖关上车窗。
甫一转身,便对上顾景渊意味不明的目光,他问道:“你为什么不想与我来往?”
黎昭文顿时讶然,不想他竟这般直白,“我不过是随口言说,景渊兄不必放在心上,我若是真不想与你来往,又怎么会与你同乘一辆马车?况且我还未正式登门拜谢你的救命之恩呢。”
此时换作顾景渊哑口无言了。直接交涉是解决疑惑最好的办法,他隐隐感觉黎昭文对他有一种莫名的敌意,原以为能听到她如实回答,却未料到她会这样自圆自说,如今他的质问反倒成了无端指摘。
黎昭文不理会他凝滞的表情,继续说道:“明怀喜欢什么?我想送他一份谢礼。”明怀是她的救命恩人,在情理上,她还是应正式道谢的,适才的言辞并不全是谎言。
顾景渊平生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感到无力,他沉吟了良久,才道:“他喜甜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