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道:“刃庭花关押在地牢,近来魔教之人定会想方设法救他出去,可需再添些人手?”确实是男人的声音,听来年岁不大,声音懒洋洋的。
岳真摆手:“无需担忧。地牢铁锁便是神兵利器也劈不开,唯一的钥匙在我这里,他逃不脱。”说着,他见岳真从怀中摸出一枚小巧钥匙。
长鱼舟心道果真如刃庭花所言,他眼力极佳,借着月色将那钥匙的模样大小记在脑中,又接着往下听。
黑袍人道:“魔教手段狠绝,精于用毒,主上唤我给岳盟主带一颗避毒丹药,可保一月之内不受毒物之扰。”
岳真显然对这黑袍人很是信任,接过药丸一口服下。之后二人说了说余下计划,如今魔教右使被擒,魔教教主便是少了一臂,趁此机会召集天下各大门派,押着刃庭花去雾山下与魔教对峙,将其讨伐。
分明是第二次剿魔大会。
正事说完,后面岳真的那些奉承话长鱼舟也懒得再听了,折身离去时足下一沉,竟踩响了一块瓦片。
“谁?!”
岳真大喊一声,正要上前,却见一只猫从飞檐上掠了过去。他犹豫着是否要再去看看,黑袍人拦住他道:“不过是一只猫罢了。岳盟主,天色不早,您早歇息,我便不打扰了。”
岳真相送,长鱼舟足尖一点,如夜莺般掠过房檐,消失在夜色之中。
是夜狂风大作,吹得窗纸嗡嗡作响。
客栈内,长鱼舟三人围着一豆烛火,面色凝重。
解救刃庭花属实不是易事。
钥匙岳真随身带着,他又服了避毒丹,下药不成,偷也难,强夺更是不能,眼下还是要想其他法子。
折枝:“对付岳真,美人计可好使?”
长鱼舟摇头:“这我不清楚,不过此等关键时刻,岳真那时不会掉以轻心。”
岁寒:“狐狸,你可清楚岳真此人什么性子?”
长鱼舟:“伪善、虚荣。”
岁寒沉思良久,计上心来:“不若我们……”
转日,折枝不知从哪打探到岳真将于明日要下山与人会面,三人早早做好准备,埋伏在荇州城门外。
这条路午后来来往往行人不少,长鱼舟藏匿于人群之中,待遥见一匹骏马沿山路疾驰而下,他闪身而出,一把闪着寒光的飞刀如惊鸿掠影,直指白马面门。
马上人反应快,然而再扯缰绳已然来不及,白马被贯穿了头颅向前跌去,马上人翻身而起,身形转过一道圆弧后稳稳落地。
岳真今年三十有二,为了符合武林盟主的身份,穿着打扮十分端正,衣服华贵讲究,但他其貌不扬,这一身绿衣穿在他身上像是根老黄瓜。他偏又背着只手,如此一看更是老成。
“何人?”他声音中气十足,又略带沙哑,倒是与他的模样相配极了。
长鱼舟也不躲,从人惊慌的人群中现出身来。
他今日身着一袭黑色锦衣,肩头以银线绣着条栩栩如生的盘蛇,领口袖口各镶着一寸宽的红边,衣料轻盈,广袖随风而舞。他将斗笠一摘,露出一张翠色鸟头面具来。
风度翩翩,比起老黄瓜更像个正人君子。
岳真面色一凝:“鸩。”
长鱼舟拢着袖子,声音不紧不慢:“不错,岳掌门绑了我魔教之人,不知打算何时放人?”
岳真神色凛然:“魔教宵小为祸四方,我身为武林盟主,自然不许你们为所欲为。莫要多言,来战便是。”
长鱼舟早料到他这副正义凛然的模样,缓缓从腰间抽出一把银鞭。
众人见状再不敢围观,连忙后撤,长鱼舟目光悄然扫过人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人群挥出一一鞭。鞭子缠住人群中一红衣少女的脖子,将她扯到了自己身边。
“师妹!”
那少女同门大吼一声,拔剑要与长鱼舟拼个你死我活,长鱼舟却比他动作更快,衣袂翻飞间一柄闪着寒芒的匕首抵在少女喉间,低声笑道:“来啊。”
少年不敢再动,神色紧张地盯着那柄匕首,对岳真道:“岳盟主!求你救救我师妹!”
岳真也为料到事情竟发展到如此境地,忙道:“魔教宵小,怎么做如此无耻之事,速速放开那个姑娘!”
长鱼舟则勾了勾唇角,声音懒散:“你都说我是宵小,不做这等事做什么?不若我们做个交易,我将这姑娘给你,你把刃庭花给我,如何?”
人群一阵唏嘘,那姑娘却道:“盟主大人不要受这小人要挟!我——”话说一半,就被长鱼舟捏住了喉咙。
少女的师兄惊得变了声调:“你放开我师妹!我,我做你的人质!”
少女想唤声师兄,奈何喉咙被长鱼舟掐着出不来声,只能眼泪汪汪地望着岳真祈求他能救自己。
长鱼舟语调轻佻,漫不经心:“这笔交易,岳掌门做是不做?”
一边是魔教余孽,一边是被掳的无辜少女。岳真两个都不能放,若真非要放一边,他才不管这姑娘的死活,可周围还这么多百姓看着,只得先道:“你要右使,我们堂堂正正打上一架,若岳某武功不济,定将人奉上。”
长鱼舟心道,岳真好个堂堂正正!若打得过还用得着费这劲来找他换人。他眯着眼笑了笑:“你们一口一个魔教宵小魔教宵小,那我魔教宵小为何要与你堂堂正正。依我看,不若岳——”
忽心脏一阵有刀绞似的刺痛打断了长鱼舟的后半句话,他身形一颤,匕首落在地上。少女寻到机会从他怀中挣脱出去,长鱼舟出手如闪电一把扯着她的后襟将人拉了回来。
可虽是如此,长鱼舟却没能再将匕首锁在少女喉间,岳真和那少女的师兄趁此机会持剑而上,长鱼舟只得先锁住少女几个大穴让她无法运转内力,继而以长鞭迎敌。
长鞭如蛇,衣袂翻飞,刀光剑影,好不热闹!
长鱼舟功夫太差,单一个岳真尚且不敌,更何况多了个武功不弱的少年。他做不得抓着这个姑娘一起跑,遂将人往岳真怀里一推,朗声道:“岳掌门,今日鸩旧伤复发,这一场,我们日后再打,告辞!”说罢足尖一点,混入人群之中。
人群散去,红衣少女从岳真怀中支起身来,面色潮红与岳真道谢。
她不过二八年岁,容颜姣好,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好似会说话,头上戴着支桃花簪花,当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岳真至今仍未娶亲,英雄救美救了个这般姿色的姑娘,难不心动。他演得一副好不动声色,举止有礼地宽慰了少女几句,夸奖那少年功夫不错,是个好苗子,而后又问二人看着不像本地人,从何而来。
说到此,师兄妹二人沉寂下来,少女面露悲色,而少年则咬牙道:“我师兄妹二人本是大雯山上一无名小派的弟子,山上也不过师傅和其余两个师兄妹。前阵子大师兄在外也不知怎么招惹到魔教之人,他们竟派人将师傅师兄尽数……我与师妹力微势薄,如何能报此血海深仇,一来求岳盟主给我讨个公道,二来,听闻盟主已擒魔教右使,不知何时讨伐魔教,我们也好出个力。”
这事身为武林盟主不得不管,而恰好他早便计划要讨伐魔教,便又安慰他二人几句,说再过一阵,定组织各大门派讨伐魔教,再不容他们肆意妄为。岳真眼下还有事,安置好二人便没之多做交谈,三人各自散去。
一炷香后,客栈中。
方才被擒的红衣少女指尖转着一枚小巧的钥匙,眉眼间尽是得意:“本姑……本少爷出手,顺个钥匙,再把假钥匙塞回去有何难?”正是折枝。
扮作少女师兄的岁寒只是托着下巴,笑眼温柔地望着身侧之人。
长鱼舟接过折枝抛来的钥匙:“真是帮大忙了。”
折枝拆下头上的簪花,边用药水将面上的假皮一点点拆下来,边道:“不过你倒是真豁得出去,不顾及魔教的声誉了?不要鸩的颜面了?”
“魔教还有声誉可言?这些年什么锅都背了,今儿做的较那些比起来算不得什么。况且人都被抓了,再顾及这些,魔教就真覆灭了。至于鸩的颜面,”长鱼舟一笑,“很快江湖上就没这号人了。”
折枝岁寒同时一愣,长鱼舟道:“待此番风波过去,我便自由了。”
“那感情好。”折枝笑道,“说来你方才那个心绞痛装得真像,我当时寻不到机会将匕首打下来,愁得要死!”
长鱼舟倒茶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来,唇角微弯:“晚上也要仰仗你了,盖世无双的折枝少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