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彦回到薛府,时候已经不算早了,门房恭恭敬敬,半点不敢怠慢。
韵采扔给门房一小串铜钱,门房笑得合不拢嘴。
明秋一直等在外院的前厅处,听见动静连忙跑出来,“姑娘,夫人自打回来,就每隔一刻钟便着人到水天居,问一声姑娘你可回府了。”
袁彦点点头,看了她一眼,“母亲可还留了别的话?”
明秋摇头,“夫人只是问姑娘是否回来,其他的倒没有提过。”
此刻已接近亥时,想必妫氏早就睡下。
“先回去吧,我累了,有事明日再说。”
明秋微微蹲身揖礼,“是。”
路过的时候,韵采扭头直愣愣看了她一眼,而后点头一笑,把明秋看得内心咯噔一下。
袁彦没有直接回卧房,而是改道去了书房,只留了韵采,让也想跟着进去的明秋下去休息。
明秋不情不愿,可又不敢忤逆,望向那扇紧闭的门,内心无比煎熬。
“这人是个不安分的。”即使门窗紧闭,韵采还是敏锐地察觉到明秋仍犹豫不肯离去,“要不要我出去教教她?”
“随她去,”袁彦坐在桌案后,神色微有些倦怠,韵采见状,便过去给她轻轻按揉太阳穴,舒服的叹息一声,“我会找个由头将她嫁出去的。”
“先前那薛夫人不是给相看了好几个人家,她不都看不上?”韵采的嫌弃毫不掩饰,“眼高于顶啊,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得了个‘薛’姓,就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
袁彦闭上眼睛,“她是不是府上的小姐,无可无不可,当然如果妫氏和薛大人没意见的话,我也很愿意让她做实了小姐的身份,心思单纯又野心勃勃的人,用起来才没有顾虑。”
“姑娘是有想法了?”
袁彦点头,轻轻“嗯”了声,末了幽幽一叹,“我不想惹事,偏偏事来惹我啊。”
向来聪慧的韵采这会却如何也想不明白袁彦为何会有此一说了,有心想问一问,只是看着她舒适的模样,便只好作罢。
惹来的事定不会是个轻松的,姑娘眼下正放松,还是莫要去让她烦恼。
“让人去探一探岳阳侯家的情况,”袁彦忽然开口,“郭瑜今天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像是在司空朔那吃了闭门羹的表现。”
“晓得了。”
“康平王今日进了宫,应该已经把自己这些年的委屈都倒出去了,老皇帝即使心中不乐意,也肯定不会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这位装鹌鹑装了这么些年的儿子,所以明天起他就该有所动作,”说到这袁彦轻轻一笑,“真好玩啊。”
韵采说:“我们在宫中的布置有些棘手,但不难解决,应该近期就会有消息。”
“不急,”袁彦直起身,示意韵采研墨,眼前铺着一张宣纸,她用镇纸将之摆放好,而后拿起一根细羊毫笔,垂眸想了想,“京中女眷,毕竟常年生活在深宅内院,一辈子都耗在跟婆母妯娌姊妹勾心斗角上了,看事情往往就只看自己眼前那一亩三分地,就算结交上,用处相对也没那么大,顶多是吹吹枕边风,或者做女儿的撒撒娇,还是得跟朝中各路官员搭上线,摊子铺开了,到时候才会为我所用。”
她蘸饱了墨汁,在纸上分别写下“内宅”与“朝堂”四个字。
“只是京中这些爬到高位上的老狐狸们,心中各有一个金算盘,名利都在其上,与他们周旋,就如踩在刀尖上,稍不留意,随时都会被扎出血来。”
边说着,纸上又出现了两个字:名利。
“不过这都只是些小事情,并非不能解决,最最关键处,是该如何不着痕迹地顺势而为。”
她又在纸上写下“棋盘”二字,紧接着的,是个“七”字。
韵采听着她的轻声呢喃,忽然有些口干舌燥。
“姑娘……”
袁彦回过神,灿然一笑,搁了笔,将纸折成长条,就着蜡烛点燃,灰烬一点点落进玉色笔洗中。
她轻声说:“这个朝堂让人太不舒服了,我想换一个,只是成王败寇,瞬息之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