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央随了母亲,身段和模样都完美继承,温柔美丽,小家碧玉,打眼一瞧就是个能相夫教子的。家世良好,书香门第,待人接物都是大大方方,见人未语先笑,就算是陌生人,也会凭白多出三分好感来。
平京城想要与吴家说亲的人家不少,媒婆都打发走了十数个,却不知为何,待那段家媒婆上门,吴央偏偏就跑到了祖父吴祭酒的书房,轻言细语地说,孙女想去见见。
吴祭酒千般万般的不愿,却抵不住孙女的眉头轻皱,虽对那段林木的生平早有耳闻,却还是捏着鼻子点头答应了。
就算这事成了,若将来央央给人欺负,他们吴家也不是吃素的!
于是便有了这一场远远相看。
两方的亭子比邻,这亭子都是事先定好的地方,由专人负责看守打扫,租金不便宜,但仍然供不应求,要么提前十天半月去排,要么各方求援,只为了那一席之地。
幕后东家据说是一位外来商贾,本是进京做生意,却意外相中了这处地界,走了诸多手续,外加上下打点,总算是盘了下来,而后斥资打造,逐渐形成现在这山美水美人面相映的好景色。
袁彦是临时决定过来,那些坡上亭自然是没了机会,不过她向来不讲究这些,只要吃好喝好玩好,外相从来不入她的眼。
文五自打来了平京城,没事的时候都是整日在城中晃荡,东南西北不说走遍,至少每个地方那些特别之处与特别之人,皆可信手拈来。
她所坐的地方正好可以将所有人收在眼底,吴央被人簇拥着走下马车时,她和袁彦比划:姑娘,那位是吴祭酒家的嫡孙女。
袁彦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了眼,低声说道:“当时薛礼进国子监,便是那位吴祭酒亲自出的题目。”
文五问:是故意刁难吗?
袁彦摇头,又点头,“当时薛大人同吴祭酒在一张席面上,不知是否吴祭酒喝酒之后口无遮拦,与旁人言语了句薛大人的从龙之功,实为小人得志,席面上不乏户部官员,薛大人当时没多说什么,只是之后国子监的钱款申领,不再那么顺心遂意。”
韵采笑道:“咱们那位薛大人,明面上跟谁都是一团和气,实际心中早有一本账册,密密麻麻记着所有人的账。”
文五又问:那薛礼在国子监这么久,有没有被人故意欺负了?
妫氏为人虽不如何,却十分会生孩子,两个嫡出,一儿一女,都是性格温和不跋扈的,和母亲简直不像是一家人,袁彦对两个小孩十分宽容喜爱,连带着韵采她们也对这两个孩子青睐有加。
“那倒不至于,上一辈的恩怨不对付,拿一个孩子撒气,总归不是读书人常讲的君子所为,吴祭酒这点上还是非常拎得清的。”
文五放下心来:那就好。
袁彦见她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放心吧,就算是挨了欺负,薛大人难道就是吃素的了?尚且轮不到我们这群外人去操心!”
韵采点点头,“没错没错,都在薛大人的能力范围内,实在不行了才会来找咱们姑娘。”
那位吴央姑娘周围汇聚了不少人,都是候着侍奉的家仆奴婢,训练有素,安安静静地在旁边陪着,姑娘要看画舫,他们就在前头开路,姑娘要给赏钱,就有人直接拿了钱袋子,朝船舫摇摇扔过去。
为美人一掷千金,男子做得,女子同样,便是北梁的风气了。
段林木眼底满是欣赏,对谢兆说:“瞧见没?她竟与我喜好相同!”
“若今日画舫中是那竹叶轩的男妓?”
段林木“嗨”声道:“未曾发生之事,切莫做这般假设,凭白添烦恼。”
谢兆一笑置之,视线不由自主,又瞥向那依山傍水处,却意外地没瞧见那道身影,再一逡巡,目光就聚在了另一处,他心中微动,站起身。
段林木眼睛盯着吴央那处,注意力却被谢兆带走,连忙问:“你做什么去?”
谢兆想了想说:“相看是你们二人的事,我毕竟是个外人,到时候万一人家姑娘不好意思,反倒要差点意思了,若婚事吹了可如何是好?吴家是巴不得的,你却要伤心了。放心,我不走远,就在别处瞧着你。”
段林木嘀咕了句“什么跟什么”,却没拦他,挥挥手,“走吧走吧,去瞧瞧那些草长莺飞,省得日日暮气沉沉。”
谢兆慢悠悠晃出坡上亭,却没急着往袁彦那处去,而是在一处岸边驻足,欣赏起画舫上的女子来。
碧春居的花魁,就站在靠近他这个方向的画舫上,画舫三层,她就站在第三层的开阔处,小松山周围一览无余。她身后排排站着五个婢女,一边还有管弦丝竹,正在吹拉弹唱坊间最新流行的曲子。
另外一旁有歌女应声附和,花魁在这清歌漫语乐声阵阵中,翩翩起舞。
谢兆盯着花魁看,视线却又有些没着落,看了又如没看,想来是在心中放空。
花魁何等聪慧,画舫越近,她越能瞧得清,何况是那特意想要多瞧几眼的人,她不由得来了几分斗志,于是舞姿更加曼妙,腰身更是软到极致。
谢兆却在想,那日上元夜,水玉楼似乎就是请的碧春居这位花魁前去献舞。
他低头转身离去。
花魁纤细的手指将勾未勾,眉宇间簇起一抹愠色。
怎的这般凑巧,她才想要去勾魂,他便就未卜先知,先行躲开?
谢兆几步绕到小松山后,远离人群,望向一处,没来由地会心一笑。
真是巧。